轿辇走了约摸一柱香的时辰,坐在轿辇里的皇甫羽晴和方芷心皆听见外面传来吵架声,南宫拓迫不及待的探出小脑袋朝外望去,小孩子的好奇心最重。
“拓儿,是谁在外面吵?”皇甫羽晴坐在中间,怀里还抱着孩子,实不方便勾着身子去探视,于是淡淡的问着儿子,等着他的回答。
南宫拓却是连头也未回,稚气的嗓音透着些许兴奋,低叫出声:“娘,是个卖鸟的。”
听说是个卖鸟的,皇甫羽晴眸底闪过一道精光,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虽然抱着孩子多有不便,却还是缓缓挪了挪身子,探头望向窗外。
这儿还未出皇宫的警备区,只见几名侍卫正推搡着一名提笼架鸟的男子,催促着让他赶紧离开,就在男子在士兵们的强押下转身离开时,南宫龙泽低沉的嗓音从马背上传来:“站住!什么人如果大胆,竟敢在皇宫外喧闹!”
就在男人说话的空档,皇甫羽晴的泛着精光的水眸突然凝盯上那名男子手中的鸟笼,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那男人手里其中一只鸟笼里装着的,正是珍贵的蓝色凤鸟,据她所知,这个品种的凤鸟极其珍贵,普通人家绝不可能饲养。
那他……皇甫羽晴的视线此刻再度回落到那名男子身上,只见他约摸七尺的欣长体格,虽然瘦了些,举手投足间却流露玉树临风的优雅,看起来不像是世俗商人。
“回禀太子殿下,这人是个卖鸟的,偏说自己养的鸟儿举世无双,要进贡给皇上。”士兵显然一副那人脑子有病的口吻,就凭笼子里装的几只破鸟就想见皇上,这不是异想天开是什么?未免也太自不量力了吧!虽然不得不承认,那小子拎着的鸟笼里的几只鸟确实是油光水滑,看着惹人怜爱,可总也不能仅凭这个就放他进宫见皇上吧。
“哦?”南宫龙泽深邃幽暗的鹰眸划过一抹异色,眸光看似漫不经心的淡淡从那男子手里的鸟笼划过,砚以依然平静如水,只是淡淡的丢下一句:“把这个人抓起来,送到本王府里去,本王要仔细的审审他,看他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怎么也不像个市井商人。”
南宫龙泽一声令下,只见那欣长纤瘦的男子骤变闻声色变,眸底的神色似正错综复杂的变化,还未来得及考虑是否要挣扎,就已经被人架着带走了。
皇甫羽晴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意,一旁的南宫拓不禁皱着眉头嘀咕开了:“不过是个卖鸟的,爹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他的话出,也让一直坐着发呆的方芷心回过神来,她从侧边探头望了一眼外面的情形,有些摸头不是脑,疑惑出声:“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那个卖鸟的怎么被人押走了?”
“泽说要亲自审他,估摸着应该是押回王府了。”皇甫羽晴淡淡道,语气无比轻松自在,就像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她的话出,首先遭来儿子的一记白眼。
“娘,你到底有没有同情心,爹爹这样无端抓人原本就是不对的,你还一副看戏的样子,你们俩个……真不亏是夫妻。”南宫拓撇了撇嘴,显得不高兴表情。
皇甫羽晴懒得理会,笑而不语,她的异常同样也遭来了方芷心的冷眼,不过这一切依然没有影响女人的心情,凭着检察官敏锐的嗅觉,她似乎感觉到自己又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王府一处隐蔽的客房里,地上铺着光滑如镜的金砖,头顶挂着美丽的八角宫灯,屋子里有紫檀木镶嵌象牙花映玻璃的楠木隔段,其余家具全都是千年沉香好木雕制而成,极尽奢华之能,雕工繁华,令人叹为观止。
南宫龙泽和皇甫羽晴夫妇二人静静的凝盯着眼前的男子,虽然长得瘦弱清秀了些,却是面若凝霜白露,薄唇艳如粉色樱花初绽,肌肤白皙如瑕,凤眸如墨,眼若星辰,眉目流转间,是温文儒雅,肩头的墨发,更显飘逸出尘,风华绝代。
此时此刻,身处这般奢华的屋子里,男人却依然处若不惊,欣长的身影淋浴在窗口倾泻而入的碎光中,如挺拔的苍松屹立云雾间,偶有清风拂过,吹起他如墨的青丝,竟有一种飘然若仙的感觉。
“你到底是什么人?出现在宫外是出于什么目的?”南宫龙泽面色肃然,冷凝着眼前的男子,若说他真的是个卖鸟的商人,那他也可以说自己是打造兵器的铁匠。
“我只想送几只名贵的鸟儿给皇上。”男人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不知是身体不适,还是被眼前男人骨子里透出的威严戾气给吓成这样的。
“皇上是什么人,什么样的宝贝没有?怎么会看得上区区几只鸟?”皇甫羽晴莞尔一笑,语气听似不屑,眼神却透着打探趣意。
“草民听说,太后娘娘是个鸟痴,而皇上又是个孝子,就算皇上瞧不上这几只鸟,太后娘娘却是一定会喜欢的。”那男人干脆一咬牙,豁出去试试了。
“连太后娘娘喜欢鸟儿你都打听清楚了,看来着实费了一番功夫,就更能让人确定你是有所企图,说!”南宫龙泽一声厉喝,惊得那男人腿一软,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我乃一介书生,是个文人,能有什么企图,顶多也不过是想博君一笑,龙颜大悦,指不定能谋个一官半职。”男人瘦弱欣长的身体突然又摇晃了两下,看着他摇摇欲坠的样子,皇甫羽晴秀眉不自觉蹙紧成团,这男人看起来似乎很虚弱。
“泽,他身体好像不太舒服,先让他休息一夜,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皇甫羽晴说话的同时,突然眸光一亮,上前不由分说的一把抓上男人皓腕。
男人似有挣扎之意,一来是因为身体虚弱,二来是听见皇甫羽晴善意的嗓音响起:“公子莫支,我替你号个脉,检查一下你身体的情况。”
说着话,女人眼敛低垂,似在细细聆听男人的脉跳心音,好一会儿过去,只见女人水眸倏地闪过一抹异色,抬眸凝向瘦弱男子,惊诧出声:“你有多久没有进食了?”
“呃……我也不知道,反正近一个月来,一直都是饥一顿饱一顿,有人给口饭吃就有的吃,没有给就饿着。”男人的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
“你……你手里不是有鸟吗?像蓝色凤鸟这般名贵的品种,就算是卖个百两银子,也不至于饿成这样。”皇甫羽晴秀眉紧蹙,凌厉出声,这男人还真是奇怪,宁可饿死也不愿意卖掉一只鸟,愈发印证了她心里的猜测。
“这些鸟品种珍贵,岂是一般的凡夫俗子能够鉴赏的,在下也不屑于与他们讨价还价。”
在士兵的搀扶下,男人被扶到了床榻前,皇甫羽晴挥挥手,示意下人们全都退下,屋子里只剩下他们夫妇和这名陌生男子。
“请问公子尊姓大名?”皇甫羽晴轻缓出声,清冷的水眸闪烁着聪慧精光,静候在她身旁的南宫龙泽此刻反倒安静下来,看女人打算做什么。
“在下冯士篆。”男人稍稍犹豫数秒后,还是回答了女人的话。
“冯公子,如果本妃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不是灵月国人……”皇甫羽晴继续道:“有些话本来想留到明日再说,再是细细想来,或许咱们还是打开天窗把话说亮了的好。”
她这话一出,男人脸上的表情果然一怔,冯士篆依然料不准女人接下来想说什么,于是默不吱声,等着女人先开口把话挑明。
“冯公子的布靴看上去好别致,不过这并非灵月国的款式,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曾有一位蓬莱国的故友穿过类似于这种前沿呈方口形状的布靴,冯公子刚才也说了,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看来你从蓬莱国而来,已经赶了很久的路程。”皇甫羽晴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是字句清晰,有条不紊的分析着。
“我虽是个文人,却意欲从商,这次从蓬莱国贩货回来的途中,一不小心遭遇了贼寇,抢走了所有的盘缠,才会落和如此落魄,这又有什么可奇怪的,这双布靴难道又有什么问题吗?”
“布靴当然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你手腕上的这条红绳纺织而成的扣心结,想必……这个应该是公子与哪位姑娘的定情信物吧?”皇甫羽晴说到这儿,唇角勾起一抹玩昧浅笑,话不必说明,男人应该也知道她的言外之意指的是什么了吧?
果然,冯士篆面色骤变,皇甫羽晴的这句话似点到了他的要害,右手不由自主紧紧地覆上自己的左腕上,警惕的望着对面的女人,虚弱的低沉嗓音带着微微颤音:“你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那个在蓬莱国皇宫里,长年负责打理照顾琳妃行宫里那里奇珍异鸟的人吧,只是没想到……竟然是个男人。”皇甫羽晴云淡风轻出声,今日在宫外看见男人手中鸟笼里拎着的蓝色凤鸟时,她脑子里就莫名迸发出一个惊人的想法,没有想法还真的让她给蒙着了。
南宫龙泽同样也有些意外,一般宫中除了太监外,是绝不会允许还有其它异姓男人,更何况这男人负责照顾琳妃行宫里的鸟儿,自然是得长住在那里才行,这种事情在灵月国是绝对不会允许出现的。
冯士篆此时已经沉默了,他静静地坐在床榻边,不再开口,皇甫羽晴淡淡丢下一句:“如果真让本妃猜对了,那冯公子此次出现在宫外的目的,想必就绝对不仅仅只是送鸟这么简单了吧?你到底想干什么,不妨今晚花点时间好好想想,明日再告诉本妃也不迟……”
留下这句话,皇甫羽晴夫妇二人转头离去,只留下床榻边那道孤单落寞的身影。
眨眼的功夫,十来天就过去了,风灵大腹便便就快临近分娩,皇甫羽晴也帮着一天天数日子盼着嵇禄回来,毕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取产妇的丈夫陪在身边。
“太子殿下,嵇副将和甘副将回来了……”侍卫步伐匆忙的前来通禀,听闻消息的南宫龙泽顿时眸光一亮,前两天就已经收到了他们二人传回的消息,没有想到竟这么快就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