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阵撕裂耳膜的巨响,霎时间,天幕狂震!一道比之霹雳还要刺目的强光骤然闪现。这光芒是如此的刺眼,如此的可怖,甚至能将人的视网膜破坏,让你直接失明!
天际浓烟滚滚,四面八方一片昏沉,浑浑噩噩中,吕钊只能凭借直觉,抡着棍子一通乱砸,根本不记得自己打出了多少棍子,也不知道究竟打中了没有。这一棍棍打出去,就是一团团爆裂无比的火光,燃烧之后还有零星的火球不断溅射坠落下来,地上像是被挖掘机挖过一样,都是坑坑洼洼,找不出一块平整的。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块坠落在地上的焦炭突然站了起来。
“它”的手中,还牢牢的抓着小半截黑黢黢的棍状物,随着他突兀站起来,身上已经高度碳化的脆硬表皮都在瞬间撕裂,露出里面暗红色的肌肉!微微一动,这些硬块连皮带肉,簌簌落下,掉落一地。仔细看去,此刻他的整个人简直已经面目全非,可怖之极!
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傲然立在地上,焦黑的面孔上猛然睁开两个孔洞,露出一双眼睛,晶莹透彻,炯炯有神,以一种顶天立地的姿态凝视着苍空,无畏无惧,也无怨无悔!
当烟火散尽,落下了一些细薄的灰烬,其中有不少还没燃烧干净,依稀可以分辨出,这都是一些裁剪的十分整齐的黄纸。而之前这些黄纸下边则裹着一个身影。这是一个凄惨落魄的身影,他身上的素色长袍已经破皮烂烂。头上的发簪也被打散,披散着头发,再也瞧不出半点儒雅。
在这般猛烈的冲击下,茅天英的修为纵然再怎么高深,也不可能做到毫发无损。
他的嘴角就挂着一缕鲜血,茅天英指肚一抹,然后怔怔的看着自己手中的嫣红,有点出神,他竟然被一个毫无修行经验的凡人给打伤了。这简直是,简直是修行界千万年来最大的笑话。虽然回防及时,伤得不重,可是之前那个刹那,他的确有一种大祸临头,被一棍打的脑浆迸裂的错觉。
“你,竟然做到这种程度。”
茅天英一脸复杂的望向地面上傲然而立的吕钊,说道:“我收回之前说过的话。你,绝不是什么莽夫,而是一头凶狠的饿狼。你凭借着肉体强横,还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战斗直觉,的确拥有击杀寻常修行者的能力。就算是我,要不是留有后手,恐怕现在也已经在你的棍下了饮恨。你要是踏入修行界,以你这等天资,就是在天才辈出的中土神州,我相信在同等境界下,没有人会是你的对手。”
“与其白白被抓,不如殊死一搏,还能搏出一线生机。”
吕钊勉强咧开嘴,呵呵一笑,声音低沉沙哑,细如蚊吟。要不是茅天英听力极强,根本不能察觉他在说什么。
“你的确强的可怕,让我大开眼界。不过———”茅天英摇头叹息道:“没用的。就算你再怎么拼命,今天,我都要取走你的肉身,小将军,今日是我茅天英对不住你。”
吕钊闻言无悲无喜,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视茅天英,突然问道:“在临死之前,先生可否为我解惑。为何一定要得到我的肉身?”
茅天英沉默了半响,突然取出一把纸伞,道:“这是我的孩子。”
“在他六岁时,因为我一时疏忽,导致他被歹人掳走,意图借他逼我就范。虽然我发觉不对,立即赶了过去,可是根本不曾想到,这人竟然如此心狠手辣,竟对一个年仅六岁的孩童出手,全然不顾我们多年的情分。我将这个畜生打杀之后,也只救回了孩子的一缕残魂,无奈之下,唯有将之封印在法器之中,不然怕是早已经烟消云散。”
“这二十年多来,我抛下了一切,苦苦寻找逆天改命的法子,不论是我茅山派的道术,还是其他的旁门左道,都试过不少,就是不能将他救活。到了现在,我这个孩子的残魂已经快要被磨的仅剩下一丝真灵,就算找到八字契合的孕妇,将他引入投胎,都不可能了。本以为再也没法子救他,没想到的是,竟然要我遇到了你!”
吕钊道:“愿闻其详。”
这事情已经茅天英心头压了二十年,当他抛下门派,还有其他一切的时候,心中的苦闷只能由他一个人担着,根本找不到旁人倾述。现在眼见吕钊濒死垂危,勉强吊着一口气不死,再也逃不出自己掌心。悲喜交加之下,不由倒豆子一样说了起来。把一路上发觉蛮人尸体的事情,还有之后自己的推测也一并说了出来。
吕钊也不有默然,对于茅天英,他多少还是有些同情的。不过这个念头刚刚闪过,立即暗笑自己:吕钊啊吕钊,他可是要把你打杀抢你的肉身给他儿子。你怎么还如此妇人之仁。这些修道士一个个高高在上,俯瞰众生,根本不把我们凡人当作同类,恐怕在他的眼中,我们也就是一些会说话的蝼蚁。再说这竞技场之中敌对双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现在你自身难保,同情他作甚。
这时,茅天英已经颤颤巍巍的飞落下来,将纸伞小心地放在地上,手指拂过伞骨,满脸慈爱之色,轻声道:“孩子,你现在安心睡一觉,很快你就能跟爹爹一起玩耍了。”
接着,他又对吕钊说道:“小将军,你的命格特殊,非比寻常。要是有可能,我会帮你寻到一个好人家投胎。”
“北域七国之中,你们西博国国力最弱,龙气涣散,国运怕是已经走到尽头。而其他国家虽然同样战火纷飞,不过大部分地方,多少还算安宁。随着这些国家皇族开枝散叶,生而尊贵之人何其之多,就是找一个皇孙贵族之家转世,其实也不算难事。虽然此举会抹掉你这辈子的记忆。不过,只要将来能够踏上修行之路,有朝一日说不定还是能够回忆起来。要是你愿意,将来我愿意做你引路人。”
吕钊深深的看了茅天英一眼,说道:“茅先生好意,吕钊心领了。蛮子未灭,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投胎转世的!”
茅天英蹙眉道:“不去投胎转世,你还想做孤魂野鬼不成?这北域废气浩荡,阻绝天罡地煞,基本上就是一块死地。冤魂就算有天大冤屈,没有地煞滋养,也根本诞生不出来。时间一长不过是烟消云散,神形俱灭。”
吕钊道:“不到最后一刻,又有谁知道呢。”
茅天英闻言,心头没来由的一阵心悸,连忙静下心神,掐指努力推算,可是根本算不出什么,不过这种心悸冰凉的感觉又是真真切切,做不得假。
吕钊见他心神不宁,突然叹息道:“茅先生,你可知道你最大弱点是什么?”
茅天英随口回道:“是什么?”
“优柔寡断,迂腐之极!”吕钊望着他,口中轻轻吐出八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