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木棉花送德庆姑娘从悦城上岸回家后,便雇一叶轻舟,斜斜横渡西江,从一个叫都骑的小镇登岸。
都骑是罗定州东安县北面临江的一个小集市,除了圩日,平日并不热闹。但它隔江斜对面是德庆悦城,悦城有座龙母庙,香火鼎盛。不少各地的善男信女前来朝拜进香,因而都骑也有一些从东安各地来的善男信女经过这里,横渡西江前去龙母庙。所以虽然是个小集市,也有商店、客栈、茶楼、饭店等等。尤其到了龙母庙诞辰,就更热闹了,江面停泊了各地来的大大小小的来船,小贩小商都涌到了悦城,岸上人头簇拥,街道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分外捅挤,更带来了都骑的热闹。
这一天,刚好是都骑圩日,茶楼酒馆,几乎是座无虚席。木棉花仍然是一个乡下少女打扮,所穿的衣裤,与当地姑娘无二,谁也没注意。她手挽着青底白花布包袱,走进圩亭一个粉摊前坐下,要了一碗牛腩粉。
正所谓消息不径而走,人未到消息已到,岭南一剑木棉花大闹肇庆府,火烧了赌坊、妓院的事,也传到这都骑小镇上来,人们三三两两两交谈行踪莫测岭南一剑的快人事。当然,在人们的传说中,免不了加油添醋,给岭南一剑添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有人轻轻地说:“你们知不知道,岭南一剑是位异常美丽的姑娘哩!”
人们睁大了眼睛问:“是位异常美丽的姑娘?一个姑娘家,有那么大的本事?能飞来飞去割人脑袋吗?”
“其实她根本不是人。”
“不是人!?”人们又惊愕了。又有人问:“不是人是什么?是天上的仙子?”
“说出来吓你们一跳,是对面龙母庙跟前的一位小龙女。”
“真的?!你怎么知道?”
“我呀,听龙母庙的人说,前天夜里有一道白光一闪,就不见了,显然是小龙女去了肇庆府,要不,怎么有这般的巧?”
人们惊讶愕然不已。那人又说:“龙母娘娘每当木棉花开的时候,就打发小龙女到凡间走一趟,消除恶霸,严惩匪徒。不然,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谁能飞来飞去?”
一位老人说:“怪不得龙母娘娘这么有灵了。我们有龙母娘娘有,是我们这一方人的福气。”跟着有人叹气说:“我看龙母娘娘是高脚灯笼,照远不照近。”
众人惊惶地说:“你,你怎么这样说的?不怕龙母娘娘听了恼怒?”
那人说:“要是龙母娘娘她老人家照近,为什么我们这镇上那些强征税项,强买强卖的恶人不受到惩罚呢?”
有人“吁”了一声:“老兄,小声点,他们来了。”
人们往外一看,只见一个长官模样的人,身后跟随两个带刀的乡下乡勇,喝叫人们让路,大大咧咧到江岸码头而来,谈话的人们都不出声了。
木棉花仍然文静地坐在粉摊前低头吃碗中的牛腩粉,听人们在她身旁不远的地方交谈自己的事,不为所动,一双晶莹似黑宝石的大眼,反而带着惊讶的眼神只是偶然朝这边看一眼而已。因为她的一双目光,在暗暗打量小街对面茶馆里的一些茶客,她看出在众多的茶客当中,有四五个显然是外地来的,举止谈话,都是武林中的人物,其中还有两位女子,一位20岁上下,凤眉秀目,眉宇之间,隐藏着一团英气。另一位年纪略大一些,落落大方。她暗暗惊讶:“怎么这个小镇,来了这么多武林中人?发生了什么事了?不会是为自己而来的吧?”
这时,她听到有人骂骂咧咧地喝着人们闪开,而赶集的群众,也纷纷避开到街道的两旁,她不禁抬头一看,是一个当官的,带着两个佩刀的乡勇走来了,不禁皱了皱眉。
蓦然间,人群中一位年老妇人惊叫,她摆在街边的一篮子鸡蛋,给那当官的踢飞了,一篮子蛋,只只壳破黄流,没有一只蛋是好的。这老妇人惊叫之后,人也呆了。一个乡勇见她还不闪开让路,又一个巴掌拍了过去,直打得那老妇人仰面翻倒,那乡勇口里仍骂着:“你这老虔婆,自找死了,还不让路?快滚!”
木棉花急忙放下筷子,飞奔过去,一边扶起老妇人,一边怯生生地对乡勇说:“你,你别打她,我,我扶她到一边去。”
乡勇本想再给老妇人一腿,见突然奔来一位漂亮的姑娘,定了神望着,那当官的一眼看见这乡下少女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似红霞般的脸儿,怯生生的娇态,登时色心顿起,一双绿豆眼转了转,喝问:“是你?!”
木棉花愕诧地问:“老爷认识我?”
“我怎么不认识你?你不是屯邦村麦老三的女儿吗?”
“老爷认错人啦!”
“哼哼!我还有认错人的?”绿豆眼转身喝着两个乡勇:“你们先给我将她拉回去。”
“是!”
一个乡勇上来,就要捉木棉花,木棉花挣扎着,叫喊:“我不是什么麦老三的女儿,你们放开我。”
突然,茶馆里飞出一个人来,大声喝道:“你们给我住手!”
人们一看,又是一位博二十岁左右的大姑娘,双手叉腰,凤眼圆睁,怒容满面,立在街中心喝问:“你们光天化日之下,列故伤人,强拉民女,还有王法吗?”
绿豆眼愕了,他怎么也想不到竟有人来管自己的事,眯着一双小眼睛打量来人,问:“你敢管本老爷的事?”
“天下的事,天下人管,本姑娘为什么不敢管?你最好乖乖地先给我将人放下来。”
“你是吃了豹子胆、老虎心,想造反了?敢叫本老爷放人?你知不知道她家拖欠了官府几年的赋税,本老爷正愁找不到人,你还叫我放?”
木棉花委屈地叫喊起来:“老爷,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不是屯邦村的人,也不姓麦。”
人群中有人说:“我们屯邦村根本就没有这位姑娘!”
绿豆眼大声喝着:“谁!站出来给本老爷说清楚!”
吓得那说话的人不敢出现,缩在人群中。
姑娘一声冷笑:“想凭官威吓人吗?本姑娘再问你一句,放不放人?”
绿豆眼转身喝着乡勇:“上!将这小娘儿也给我绑了回去。”
两个乡勇放开了那乡下少女,提刀扑向姑娘,乡勇手上刀明晃晃的,对乡民的确起到威胁作用,就是对一些会拳脚的村民,也可以应付,但对这位正气凛然的姑娘,不起作用了,交锋两三招,不但刀给姑娘夺了去,人也给姑娘踢翻在地。
绿豆眼看得傻了眼,想转身逃跑,姑娘轻舒玉臂,一手抓住他脑后猪尾巴似的小辫子,脚一伸,就将他绊倒了,刀尖指着他和胸口问:“说!你今后还敢不敢欺压百姓?”
“你敢杀我?真要造反?”
姑娘手中刀一闪,绿豆眼的一只耳朵飞了出来:“你看,我敢不敢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