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家歪打正着地把鹿养起来了,且有了收益。长生也在养鹿的过程中获得了快乐,佟家二老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就又商量着给他说亲,可刚一开口,长生就又是一句,“不找。”
“你总这么样也不行啊!再不找,岁数大了就不好找了。”阿玛(爸爸)广齐劝济(儿子)。
“我这辈子都不找了,就这么过。”
“你这不是说虎(傻的意思)话吗?哪有就这么过的,阿玛(爸爸)和额娘(妈妈)跟不了你一辈子,到老了你咋办呐?”
“我跟鹿过。”
“这不更是傻话吗?哪有跟鹿过的,跟鹿咋过呀?”额娘(妈妈)气得哭起来,边哭边叨叨着,“有什么办法呀,萌萌入宫了,再也回不来了,你这孩子咋这么死心眼儿呢,你是要把我气死啊!”
长生也掉着眼泪对额娘(妈妈)说:“额娘(妈妈),我现在实在不想找,再给我点时间,让我再缓缓。”长生沒有办法,只好来了个缓兵之计,把这事敷衍过去,他实在过不去这个坎。
长乐长大了,一晃,过去了四年,她已经十八岁了。正值芳龄,人生正艳,高挑的身材如和风摆柳,稍圆的杏目眼大如星,上挑着嘴角的小嘴红唇如樱,虽经风沐雨,可她的脸色仍粉里透红,就象刚成熟的苹果。随着年龄的增长和世事的历练,她成熟多了,干活利落,办事沉稳,再也不是那个象假小子似的毛手毛脚的小丫头了。
阿珲(哥哥)不娶,嫩嫩(妹妹)也不能不嫁呀,她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长生额娘(妈妈)惦记着这个事,好象是又多了一件让她操心的事。
有人上门提亲了。来提亲的不是别人,是胡老太太,是赫长有托胡老太太来为他自己求亲的。赫长有,他都多大了,怎么还没成婚呢?说来话长:长有比长生大两岁,今年二十八了,人家是牛录额真,家庭条件又好,能挺到这么大才找尾伦(媳妇)吗?实际上他已经谈过两个了。
那第一个是伊巴丹那边的人,女方的人和人家长有都看上了,庚贴也換了,聘礼也过了,婚期也定了,不巧快到结婚的时候那姑娘来病了,说是起黄(现在叫黄胆性肝炎)了,大病不起一命归天了。后又在下九台,找了个姑娘,人也长的好,年龄也相当,家庭都同意,可换了庚贴,下了彩礼,定了婚期之后,那姑娘跑了,可能是逃婚了,跟她的情人走了,跑到哪里去了,她家说不知道,这门亲事又黄了。
这两起事把长有弄得鸡飞蛋打,劳心伤财,心力憔悴,身疲力衰,他甚至在冥冥中感到这都是自己坏别人得到的报应。想当初,人家长生和萌萌,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天生的一对,都已婚成待嫁,就等婚娶之时,被他暗施诡计,活活拆散了一对鸳鸯。害得长生至今不娶,萌萌在高墙里苦守残灯。他多昝想起来,就心惊肉跳,良心不安。幸喜他做的事还算慎密,无人知晓,虽然萌萌额娘(妈妈)有所察觉,可她也随萌萌远去,凭这几年观察,萌萌的额娘(妈妈)并沒有把他骚扰萌萌的事透露给人,特别是佟家的人,真是万幸。
如今他又看上长乐了,一个屯住着,眼跟前的姑娘,人长的漂亮,身体又健康,又能干活,办事又沉稳干练。来提媒的那个胡老太太,拿到赫家佣金的她当然是巧舌如簧,把长有家的条件和长有本人夸得天花乱坠,把前两次订亲不成的责任都推给对方。末了又恭维了佟家和长乐一番:“你们佟家是正经人家,人家又好,姑娘又好,长乐这几年越长越漂亮了,手一份嘴一份的,炕上炕下的活都干淨利索,办事沉稳干练,心眼善良,脾气温柔,是咱屯里最好的姑娘。实际长有早就看上了长乐,只是感到那时长乐还小点,不好意思求亲,现在也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了,…………,你们两家的条件都这么好,孩子们又都这么能干,人家长有又是牛录额真,在咱屯只有你们两家是门当户对,你们两家要是嘎上亲(方言,做成亲戚的意思),那这八旗营子是谁也比不上啊!”
长生额娘(妈妈)说:“让我们商量商量。”就把胡老太太打发走了。长生额娘(妈妈)和广齐一商量,认为这胡老太太说的不无道理。老两口不想把闺女嫁得太远了,本屯结亲当然好,要见面天天能见,有事又能互相帮衬,到老了还能在跟前照应。何况长有这孩子也不错,人也健康,办事勤快,会过日子,虽然黄了两份亲事,那也不怨他。思来想去,还中,把闺女嫁给他也行。
老两口把这事给长生说了,长生也同意,咱们小户人家,只求布衣饱暖,衣食无忧就行了,咱也不攀那个大富大贵。善良的人以善良的心度人心,那知道那赫长有背着他们干的那些事。
三个人的意见统一了,额娘(妈妈)就单独跟长乐说了,长乐想了好几天,最后告诉额娘(妈妈),“行。”
还没来得及给胡老太太回话,萌萌额娘(妈妈)回来了,她走了好几年,这次回来是因为思念故土,主要是要感谢帮她这么多年的佟家。所以她的马车直奔佟家,连牛录都沒到(宫女的家属是由旗丁通过驿道送过来的,是官方行止)。佟家是意外的惊喜。萌萌额娘(妈妈)给佟家带来不少礼品,给一家四口都买了衣服,很多的干鲜食品,特别是还有一口小钟,到时候能打点报时的,当然是特殊玩艺,山里人都沒见过的。“萌萌好吗?你过得好吗?”长生额娘(妈妈)沒等到萌萌额娘(妈妈)进屋坐稳,就迫不及待地问起来。
“咳,一言难尽,”萌萌额娘(妈妈)象汇报工作似的委委道来:“萌萌到北京经过瞵选,被钦定为秀女,着藉入宫,从而再无消息。官家(对当局的称呼)说,她们到宫里是锦衣玉食,整天吃喝玩乐。真的是个啥样咱也不知道,我想在那里再好也不能遂心,那是个沒有自由的地方。我还好,官家专门给我们这些人安排了地方,有吃有喝,衣食无忧,每月还给点例银(零花钱),连出门都有旗丁服务。只是我们这些穷家属是这样,没几个。人家绝大多数秀女都是有钱的大户人家的女孩。人家大户人家的女孩,有教养,有气质,还有文化。所以选秀女都是在官宦人家,名门大族里选,不在我们穷山沟里选。要不是萌萌长的好,她是不能当选的。我在那儿(北京)就想:这事是不是有人在其中做手脚,要不咱们这儿怎么跑到穷山沟里选咱们山野村姑?”接着,萌萌额娘(妈妈)就把当年赫长有如何求亲,如何调戏萌萌的事与长生额娘(妈妈)细说一遍。
“啊!”长生额娘(妈妈)明白了,是赫长有求亲不成,疾妒长生和萌萌的婚姻,而把萌萌推荐给了官家,拆散了这宗美好姻缘。
佟家二老越想越对,“肯定是那么回事,这赫长有也太狠毒了!”
长生额娘(妈妈)留了个心眼,沒有把长有与他家长乐提亲的事说出来,她不想把萌萌额娘(妈妈)牵扯到他们与赫家这件事中来,何必把银家扯到其中呢!
在萌萌额娘(妈妈)在佟家住的几天中,没告诉胡老太太替长有求亲的信儿,胡老太太来问,都是长生额娘(妈妈)迎到大门外,告诉她,“还沒商量好呢。”送走了萌萌额娘(妈妈),才通过胡老太太给了长有准信儿,“长乐现在还不准备找。”
见萌萌额娘(妈妈)回乡省亲,长有就觉得有些不妙,偏赶到这个节骨眼上来,她要把他当年欺负萌萌和恶意举荐秀女的事告诉佟家,他和长乐的事准沒戏了。这几天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又沒法问,又沒法拦,沒招,只好干挺。好不容易盼到胡老太太带来回信儿,却是一个拒婚的消息,长有心里明白了,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恨萌萌额娘(妈妈),她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呢?他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去提亲,早点把长乐娶过来,生米做熟了饭。现在恨什么都晚了,都没有用了。他额娘(妈)的,这佟、银两家专跟我做对,让你们等着,沒有你们好果子吃!
佟家当然怕赫长有报复他们了,特别是怕他在长乐身上做文章,因为他已经在萌萌身上下过狠手了。就抓紧想办法把长乐嫁出去。把长乐嫁出去,还剩下老两口和长生,看他怎么报复。就抓紧给长乐找婆家。通过一个远房亲戚介绍,在敖东那里找到一敖姓人家,后生小伙子叫敖庆,二十二岁,旗人,是家中的独生子,父母加他三口人,家中有房有地。那敖庆专程来苏瓦延相亲,长乐和佟家人见那小伙儿身体健壮,对人也谦和礼貌,看样子老实本份。当然再深层次的了解也做不到,只能信那亲戚的介绍了。即然都挺好,长乐和佟家就都同意了,虽然离的远了点,长乐额娘(妈妈)有点舍不得,可近了又不好找,又怕赫长有骚扰,也只好如此了。
亲事已水到渠成了,那就抓紧办了吧。经过订亲换贴,彩礼上门等故事,不到三个月,长乐就出嫁了。这么远的路,一千来里地,长生怕阿玛(爸爸)去送亲太辛苦,就请了几天假,坐上迎亲的马车,到敖东送长乐。
“好你个老佟家,”赫长有批准了长生送亲的假时还是滿面堆笑,说着对长乐的新婚祝福和叮嘱长生路上小心的话的面孔,一转脸就气得他咬牙切齿。“我得找茬报复他,你等着,你等着!”稍思片刻即计上心来,“有了!”“他们把皇家打生的猎物占为己有,这是欺君之罪;还在皇家禁区内抓鹿圈养谋利,这是违禁之罪。这两罪相加都够杀头了!”“这几年是我护着你,沒给你向上报告,如今你们这样对待我。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老佟家,别怪我无情了!”
正巧,长生刚走不到两天,上峰就派了一个巡视官带着两个旗丁来苏瓦延边门巡视边情。当然是和往常一样禀报情况,巡视边墙。以前在巡视边墙时,都顺着边墙走,当然见不到长生他家的鹿舍了,沒看见,也沒人说,当然来巡视的人也不知道有人在边内抓鹿圈养的事。可这次巡边时,长有说抄近道走,故意把巡视官他们领着在长生家的鹿舍附近经过,当然就看到了鹿舍和圈养的梅花鹿了。
“这是怎么回事?”巡视官指着鹿舍问。
“啊?不知道哇,这地方怎么有人把鹿圈起来了呢?”长有假做不知。
说着话,他们走近鹿舍,见广齐正在那里喂鹿。
“给我拿下!”当官的一声段喝,随他一起来的两个旗丁上去就把广齐抓住并绑了起来。
“别的,别的,别这样!”长有故意装做惶恐的样子为广齐求情,“他们不过是养着玩的,养着玩的。”
“带走!”
他们把广齐带回了牛录所,绑在外边的一棵树上,长有陪着巡视官和随行的两个旗丁吃饭,趁跟前没有本牛录的人,怂恿说;“这是佟长生家干的,这个佟家,在我们这个牛录,一直称王称霸,谁也管不了,他们是四年前皇帝打生来时拣到了一只受伤的小鹿,我劝他给朝庭送去,可他不但沒送,还自己养起来了,这不是欺君之罪吗?又违禁在禁区里抓捕猎物谋财,他家这两年还得了两架鹿茸呢。我咋说他都不听,还多次报复我,我也不敢管,也不敢举报他,他那个济(儿子)是咱牛录的旗丁,还会武术,我得罪不起呀!这回被你们抓住,可得好好整治整治他们。”
“那个旗丁呢?就是佟家的那个济(儿子),那个旗丁?”
“他请假去敖东了,给他嫩嫩(妹妹)送亲去了,他家里就剩下个额娘(妈妈)。”
“他回来你们一定得给我抓住。”
“扎!”长有得意且狰狞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