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季长风对我也无半点情份。尽管,雪妃看似享受着不尽的荣宠,可是余生还长,季长风还会有数不尽的妃子入宫。
“娘娘歇着吧!”碧玉见我在殿外驻足便心疼的劝我。碧玉以为我是因为季长风册封了妃子而心中不痛快,而她不知我早已习惯了,每次册封和我都没多大关系。
我之所以久久在殿外驻足,不过是觉得烦闷,待在宫里的时间太长了。永远望着的都是四四方方的天,都快忘了真正的天地是什么样子。
只是,我本对余生没什么奢望。有时我在想等我一息绝了后,可能就尸首扔于乱葬岗了,谁也不会记得那个卜算女子——墨久久。
说起卜算,自父亲死后,季长风再未要我卜算过。许是不放心我,但绝不是心疼我会减少的寿命。
这样碧瓦鎏金的皇城,实则最后都是像我这样人的坟墓,生死无依,无人怜惜。
细细数来,我册封已有三年,如今已是鹿仓八年。
我早已不知我活着的意义,我性情已不似当年那般,否则,我怎会在宫中平安的活着。
这三年来,每一次季长风册封妃子后的第二天,定送来赏赐的东西。他虽常年冷落我,可是每到这样的时刻,旁人定会眼红。想方设法的找我岔,只有我知道,这只不过是季长风借别人之手给我难堪罢了,他就想看我不得安宁。
就像此时,雪妃竟主动拜访妃位不及她半分的我,当真是要感谢季长风。
我心中苦笑,她无非是向我示威,提醒我自己的身份卑微低贱,而她尊贵又得季长风宠爱。言语之中尽是警告,而我只有装傻,论家世,我虽曾是巫族族长之女。可如今只是家破无依无靠一息惨存的可怜人儿罢了。
已经三年了,三年了季长风还不肯放过我。而我唯一能活下的原因也只不过因为季长风不肯放过我。否则,我早年就以死于宫中毒妇之手。
如若哪一天季长风放下了我便也活不成了。每想至此我都会彻夜难眠,倒是希望他远远不要放下。
姜雪儿来我西宫示威后扬扬而去,我只觉可笑至极,感叹世态炎凉。
宫中妃子众多,她却偏偏向我这样一个不得宠,日日被冷落在西宫的人示威,当真是可笑至极。
而之后的夜夜季长风临幸姜雪儿,果真是让其他的妃子坐立难安。而我在西宫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每晚冷月如霜。
自打我搬到西宫,季长风还是那样不理不睬。有很多次喝醉后会偶尔“误入”西宫,只是见我浓妆艳抹,妩媚的出现时,他便又清醒了,挥袖而去。
我本不是那样妩媚打扮要他临幸,只是每当我这样做的时候,他眼神中厌恶又会升几分。
他既不会对我动一点点的感情,那就让他更加的厌恶我吧,这样也凸显了我的存在。
季长风来时我正在榻上小憩,碧玉并没有通报我季长风来了,他不吵醒我,不知怎了,只觉全身乏累,一直到傍晚十分才醒来。醒来时季长风已走,我碧玉季长风走时什么表情。碧玉只说很平静,什么也看不出。
我并没有责怪碧玉没将我叫醒,我本不想面对他,见了他又免不了一套虚假陈词,我是真的累了。
自我册封后,我们见面也不过是互相闹心罢了,整日演戏。
我知季长风是知道的,只顾冷眼旁观我,我想他就想看到这样的我吧。
我觉西宫乏闷,便要碧玉陪着我到华林园走走。
夜已深了。
华林园寂如深海。鹊露河的水如寒冰,只是靠近便觉得寒风吹入骨缝。我裹了裹身上的衣服,碧玉准备了一盏小小的纸灯,我将它小心放入水中。河水潺潺,拖着那盏洁白如莲的小灯,缓缓流向远方。
碧玉欢快的在一旁告诉我许个愿,可是一闭眼,不知道许什么。大抵我已没什么可许的了吧!我故作许愿的姿态,连这样小小的快乐也要装。我当真是可笑。
我从不觉得快乐。
哪怕是一刻钟也好。我对季长风的感情早就被一些复杂的东西掩藏。我早已不想得到他,想来我从未真真正正的对着季长风说一句——我喜欢你!
他从不曾爱过我,这我是知道的。
因为风吹的有些大,碧玉便说要回宫给我拿一件披风,我便独自在华林园。
季长蜃出现时当真吓了我,他竟不顾宫中礼数,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将我从后背楼入他怀中。我吓得忙推开他,有一瞬间我竟把他看成了季长风。见到眼前的人时,情绪又惊奇到开心再到失落。
他高兴极了:“久久,我终于找到你了,原来你一直都在宫里啊。”他说话还如当初一样,带着孩童的稚气。
自我封妃到如今,已有三年未见。那日季长风封他为庆安侯后便便派了将领护送他到了昌州,此后便再无他他的消息。若不是他又真真切切站在我的面前,我竟不敢相信,昔日我们一起在宫中的场景。
我只不痛不痒的对季长蜃说了句:“王爷自重。”
闻言他表情变得很难看:“是不是六弟欺负你了,我找他去。”
“请王爷以后不要再找我了,没有任何人欺负我,都是我自愿的。”
“……为什么?”
我无奈:“王爷,我现在是陛下的妃子,也就是你的六弟妹,王爷你不能和我走太近。否则会惹来一身麻烦。”
他哪顾我说什么,我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不要不要,不要,久久我什么都听话,可是你不要做我弟妹好不好。”他扯着我的衣袖,好像我说出的话会收回一般。
我心中苦涩,事实就是事实,岂是我能改的,何况是贵为天子的人下的的令。
季长蜃根本不懂什么宫中禁忌,什么能说什么能做,什么不能说,什么不能做他并不知晓。
当日季长风将他送走是对的,否则以他的性子,恐怕早就将我们推向了万劫不复之地。
他听不进我说的,我便狠狠骂了他,看他一脸委屈的样子,我确有不忍心,只是若我不狠心,我们终将会被被人拿来说事。临走时我告诉再也不要找我,我再也不想和他说话。然后把他丢在了鹊露河边。
我心知今日之事若被旁人看去,从中口舌我们就算有十个脑袋也是不够砍的,其实我怕得很,我早将生死看淡,只是,季长蜃他是父亲走后我心中视为唯一亲人。
我怎可连累他,让他出事。因为他孩童般的智商,很容易被人陷害。
我匆匆回了西宫,生怕别人看见。
自那晚后,我常常心神不宁,总觉得很不踏实。
不过两三日光景,季长风便怒气冲冲的到了西宫,不等我行礼,一个响亮的巴掌便落在了我的耳际。我匍匐在地,近日我本就身子虚弱,他这一巴掌如千金重落在我的脸上。
我不明所以。
打了我之后他眼神流过了一闪而过的心疼,随即遣出西宫的宫女太监和随身跟着他的太监。
大骂我无耻不要脸,当日骂我低贱的言语又用上。而我不知他为什么如此生气,他总喜欢冷眼旁观,鄙夷我,可是如此发怒的他,我还是头一次见。
他脸色铁青:“请你记住,你是朕的妃子,就算朕不想看你一眼,朕丢弃你,你也不得和任何男子有关系。”
我笑了,笑到不能自持:“陛下一向说我低贱不要脸,我本就低贱不要脸,陛下为什么发这么大火,再说,不管旁人怎么说,我与庆安王清清白白。”我知道,那晚定是有人在鹊露河看到我们了,他觉我让他颜面尽失,所以发这么大的火。
我的一句我怎么会喜欢傻子,他愣住了,我也觉得说这样的话伤害到了季长蜃,我心易刺痛。只是,我唯有表我心意,要季长风信我,才能保住我与季长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