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九年十月。
大学士张孚敬建议说:天子册立皇后,应该同时建立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这样才能广为储嗣。
明世宗奉章圣慈仁皇太后慈训于选中淑女三十人内慎选九人以充九嫔。
广求淑女,不分身份贵贱高低,官家子弟或民间才女都可。
天子采选,百姓惊之,这女子入宫就是入了火坑啊,以前千方百计的逃过,如今广纳,怕是避不了了。
平民女子满腹凄婉。
“爹?”容舜华脸色一白,虽说只选三十人,可是万一呢?前世种种,已经不愿再想起,原以为此生幸福,为何有如此变化。
“舜儿。”险些摔倒,容承佑正欲扶她,容舜华右手撑在旁的桌子边缘,贝齿咬的下唇发白,“爹,女儿怕。”
容承佑不愿看到姐姐这般,“爹,这怎么办啊。”
容承佑摇头,叹气,“舜儿,你赶紧收拾东西和琁儿一起离开这儿。”
容舜华心里一跳,“爹,你和弟弟呢。”
“你们安好就行了,快点吧,选秀完了后你们再回来!
容舜华心里明白,哪一户人家有女儿,官员都是调查好了的,如果她逃了,家人定会被牵连。
“你就别多想了,一旦进宫可就回不来了,爹爹只希望你能活得好好的,承佑,快来给你姐姐收拾行李。”
容舜华想起来,“琁儿呢?”
“姐姐,我在这儿。”琁儿战战兢兢,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们一起走,琁儿,照顾好你姐姐,这次一走,就别再回来了,快点吧,不然没时间了。”
容舜华收拾东西,心里很乱,又是这般,又是这般无能为力,什么都不是自己能掌控的。
收拾了东西走向中间的屋子,听到了爹爹和弟弟的对话。
“爹,为什么会这样?”
“你应该知道,选秀是要经过层层考验,不能有贿赂之行作弊入宫,若被陛下发现这可是大罪,女子有才有德,这也不能随意入宫,可是这次,竟有内官在我耳畔低语说舜儿已经被陛下单独下旨选入宫,说只需要让舜儿去参加选秀,必定通过,顺畅入宫。“容锐百思不得其解。
秀女是从家境清白的低级官员或平民百姓家选取,绝对禁止大臣以各种理由进献美女。
“于是我详细的问了几句探了下情况,具内臣说,这是上面传下来的旨意,具体是什么原因就不清楚了。“容锐起身,面色坚定,“此事千万不要让你姐姐知道。”
门被推开了,容锐心里一惊,不会听到了吧,容舜华放下手中的行李,“爹爹,女儿不会为了自己而害了家人。”
“你说什么傻话呢,你的幸福是爹爹最重要的事。”
容舜华摇头,“爹爹莫要让女儿心里难安。”
琁儿站在门口,她也都听到了,眼里波动,泪如泉涌,“姐姐去哪儿,琁儿就去哪儿。”
圣裁吉期用嘉靖十年三月初二日。
“候鸟迁徙,配偶固定,忠贞专一,无论迁徙多少次,终有一日会回到原本的家,可是,只要有爱人,有家人在的地方,就是它们的家,或许,等不到你回来了。”容舜华轻声对着雁鸭诉说,眼里弥散着朦胧的雾花,沾湿了羽翅,抬起手,却是如此的沉重,将盖子合上的那一刻,就仿佛心里竖立起了高墙,那么的无法撼动,无法跨越。
她不去想为何陛下下旨命她入宫,即使她逃了,陛下震怒,后果不堪设想,前生的她没有顾虑,今生却系念颇多,选择自杀是她自私的决定,决定不牵连家人而入宫也是她自私的决定,陌胤轩,你能理解吗。
让琁儿给她梳了个简单的垂鬟分肖髻,琁儿托着浅蓝花鸟披风,“姐姐,天气尚凉,再多穿几件吧,瞧这天气,可能还会下雪,不如换成斗篷吧。”
“不必,今日我想单独走走,你就不要跟着了。”
“是。”琁儿见姐姐衣衫单薄就出了府,担心极了,但也只能轻叹,此时,还是让姐姐独自静静的较好。
“容小姐,将军已经赶回来了,但是至少也要一个多月。“
容舜华双臂垂于两侧,袖子虽然宽大,但双手还是冰冷,但她无心顾及,如果他在这儿,会握住她的双手捂热,她缓步走进将军府,走到院中。
那儿绽放着梅花,朱砂梅、玉蝶梅,一簇簇交错,他说,若是喜爱花,他会让人在每月都种上不同的花,他们一同赏花。
容舜华抬手轻捏着,空气中弥漫着梅花香,“‘凌寒独自开’,坚强、高雅、忠贞,铁骨冰心,胤轩,一入宫门深似海,再见难,我很庆幸,在这个时期遇到了你,只可惜有缘无分。”
容舜华从袖中拿出一封信,交予陌胤轩的贴身丫鬟。
“让他忘了我吧。”
“容小姐,奴婢会交到将军手里,可是将军一定不会忘记容小姐的。“芳儿很是不舍,这一年来,郎才女貌,大家都等着容小姐成为将军夫人,怎么会成这样。
容舜华敛目,语气似深深的惆怅,“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只是......”她眼睛一眯,“芳儿,韦小姐来过吗。”
“韦小姐,来好几日,一直询问将军何时回来,似乎也是被选中了。”
“那好,我就先走了。“
芳儿看着她有些凄凉的背影,命运弄人。
“容小姐。”
芳儿出声喊住她,容舜华停下,芳儿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容小姐,我能帮你的,只有这点了。”
容舜华盈盈笑着,“谢谢你。”
嘉靖十年三月二日(1531年),嘉靖帝效仿古礼为九嫔之选,将容氏、郑氏、王氏、阎氏、韦氏、沈氏、卢氏、沈氏、杜氏同册为德嫔、贤嫔、庄嫔、丽嫔、惠嫔、安嫔、和嫔、僖嫔、康嫔。
女官为她梳妆,冠九翟冠,大采鞠衣,轻声道,“在这宫城中,愿姑娘深受宠爱,安然一生。”容舜华瞧她低眉顺眼,看来都是准备好的人。
容舜华瞧着镜中陌生的自己,入了宫门,这一生都可能见不到他了,无可奈何,无可奈何,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