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一川脑子里一团乱麻,叹了口气,暗暗道:“算了,这些问题以后再想不迟,还是赶紧出去要紧!”
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钟头,也不知道佛爷和石教授怎么样了。他把笔记本装进口袋里,茫然四顾,心中一片怅然。
日记上说,“我出不去了!”,可附近并没有发现尸体,或许,这位来自海外的技术顾问最后逃出去了也说不定。
一个七十年前的人都能出去,我刘一川当然也不是吃素的!心中重新燃起希望,佛爷说过,古墓中的机关都是活门,现在既然已经中招了,再闷头往前跑,恐怕凶多吉少,还是先回到药市再做打算比较好。
想到这里,虽然还没休息好,他毅然转身又往回跑。
不管中医西医,都讲究时间就是生命,所有进入医院的学生,体育课必修长跑,而且不单身体素质要跟上,精神也要能扛住。单拿最辛苦的外科来说,随便一个小手术都得个把小时,碰上大的,两天两夜不准吃饭合眼,稍微有一丝懈怠就是一条人命。
要说怕,他也怕,怕万一出不去了,会死在这里。但心里更多的还是憋屈,被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机关来回戏弄,任谁都难免有怨气。可他必须得扛住,头脑乱了,基本也就没什么希望了。
又过了十分钟,刘一川再次回到药市,一个个石架立在面前,手电筒发出的光柱在空荡荡的漆黑中显得特别寂寞。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他像个图书馆的保安,深夜拿着手电,在书海中巡逻。
走着走着,他发现了一些端倪:正对墓道的石架浮雕上,瑞兽口里的红色粉末居然是原封未动的!
这是什么情况?刘一川失神了片刻,赶紧掏出来笔记本查看。
莫非这是一个俯瞰图?圆圈中那些变换的短线,会不会代指这些石架?
这一次,他看得格外仔细,最终在最后一幅图的角落处,发现了四个笔迹笨拙的繁体字:“色怡斜阳”
刘一川顿时懵了。
这四个字绝不是随手乱涂乱画,肯定有其特殊的含义!他眼睛紧紧盯着这四个字,思绪飞转,想了足足五分钟,可惜,仍没找出半点头绪。
身处困境,眼前有线索却无法利用,心中不免有些气恼,这本笔记的主人也真够个性的,连写给自己看的东西都要打玄机,如此有什么意义吗?
“怪胎!”再三确定没有遗漏任何内容后,刘一川骂了一句,收起笔记本,愁苦不堪地蹲在地上。
他嘴里反复念叨着:“写给自己看的,写给自己看的……”越念越烦,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想起石教授在中医课堂上,偶然提到过一种中文注音法。
古时候没有拼音,人们的文化程度又低,很多人都不识字。所以,郎中们在开药方时,通常会在一些生僻字旁加以注音。
这方法叫做“反切”,简单来说就是用两个汉字为一个汉字注音,取第一个字的声母,第二个字的韵母和声调,共同组成一个发音。
有点类似于赵骡子上初中时,因为舌头直,不会读英文单词,只好在课本上用汉字写下来读法,什么时候忘了,看一眼就知道了。
反切法兴起后,后来还演变出一套反切密码,与摩尔电码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么一想,问题就简单多了,“色怡斜阳”应该是两个字,“色”字取“s”,“怡”字取“i”读作“si”;后面的“斜”取“xi”,“阳”取“ang”组成“xiang”
Sixiang-----四象!
刘一川心中豁然开朗!
留下笔记本的人确实是个中国通,但是中华文化何其精博,不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有些东西实在“通”不了。她或许只会说“四象”却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1942年拼音还没有规范,便采用了反切法注音!
想来想去,这种解释应该是最合理的。
而四象的概念就简单多了,在我国的历史长河中,四象演变出的含义很广,最常见的一种,就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圣兽,分别代表了东、西、南、北四个方位。
这个概念几乎妇孺皆知,再参照笔记本中,每四幅图就循环一次,或许,意思是说,整个药市在按照四象的规律变幻!
不过四象还有另外一层意思,比“四圣兽”更早的时候,人们已经懂得把日晷分成四个部分,代表白天的四个不同时段。
用现在的话来说,把十二小时分为四份,每三个小时一份,最下方的6、7、8点钟称为雀时,9、10、11为鳖时,12、1、2、为龙时,3、4、5为虎时。
后来,更精确的时辰制开始流行,四时已经很少有人用了,只有街头上的算命先生才会说,哎呀,我看您是虎时出生,八字很硬啊!
刘一川目光深邃,大脑已经陷入深思中,恐怕当年高考时都没这么认真。
药市是一个极其庞大的空间,走在里面很容易迷失方向,大家自然而然的会把一排排石架当作参照物,估计机关的制造者正是利用了这一点,使石架以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悄然变换位置,擅闯者若想原路返回,难免就犯了刻舟求剑的错误。
现在已经大约猜到了机关的奥妙,那么出的方法就很简单了!
他是早上八点四十分来取解药的,现在是九点半,回头仔细想一想,早在九点的时候,墓道就错了。
时间雀时跨到鳖时,雀在南,鳖在西,他只要朝西走,就能找到回去的路!
虽然这些全部都是刘一川的推测,而且因为知识有限,难免有很多漏洞,但这个方法肯定值得一试!
他举目眺望西方,目光变得坚毅起来,又抓了一大把解药裹进衣服里,把手电筒的光聚焦到最远,沿着墙边,快步朝正西的方向跑去。
身边的一排排石架,在黑暗和晃动的灯光中飞速掠过,巨大的药市深处,隐隐有水流声传入耳中,想来整个机关的运作源头,靠的地下湖的暗流推动。
跑了几百米,足足碰到七条墓道,但是方位都不对,真正的出口应该在正西。手机上有个指南针的功能,等确定到了正西方,一分一毫都不差的时候,手电筒往前一照,一条墓道果然出现在眼前。
“就是这里了!”他一咬牙,毅然走了进去。
这一回,墓道两侧有精美的仙鹤雕刻,看着这些熟悉的图案,他怔了几秒,忽然长长地松了口气,压在心头的巨石顿时不见了。
终于出来了!此时的心情,不是劫后逢生预想中的快感,而是一种由衷的敬佩!
他深深佩服古人们的智慧,设下如此巧妙的机关,堪称将心理学和物理学运用到了极致!
第二佩服的,是留下这笔记本的“技术顾问”,被困在这里后,生存整整十九天,并且掌握到逃生的关键,其冷静的大脑,渊博的知识,不论在哪都是一等一的人才。虽然她是盗挖份子,但仅从学识上看,她是值得这份敬佩的。
通过墓道拐角,走了没多远,就听到两个人痛苦的哼哼声。
刘一川急声喊道:“佛爷!老师!”加快脚步跑过去。
手电筒下,两人正躺在地上,裤脚高高挽起,露出的双腿浮肿起来,表面布满血痕,手掌也肿得跟蒲扇似的,看样子已经没了半点力气,任由一只只核桃大的苔藓虫在身上爬来爬去,看得人头皮发麻。
感觉到有人过来,佛爷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见是刘一川,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口中含糊道:“大少爷……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说着,胳膊抬了抬,似乎想要握住他的手,但又顾及手上的黏液,胳膊抬到半空,又放了下去。
刘一川看得心头直颤,用力握住佛爷的手掌,忍不住哽咽道:“别怕,我带解药回来了!”同时白锦鲤的力量源源不断地通过手掌传入佛爷体内。
佛爷浑身一颤,眼睛睁得大大的,肥胖的身躯就像一块被挤压的海绵,渗入肌肤的毒液迅速从毛孔溢出,片刻后,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看样子已经恢复了许多,刘一川不敢耽误,急忙解开包裹好的解药,涂了上去。
“大少爷,我、我这人嘴巴笨,别的不会说,以后,咱这条命就是你的了!”佛爷紧紧抓着刘一川的手,眼中有泪花闪动。
刘一川苦笑了一下:“我就一个才上大二的学生,佛爷你言重了”说罢,起身又去看石教授。
石教授这边的情况更遭,毕竟年纪大了,能坚持到现在简直就是个奇迹。
“爹,我又看见僵尸了……是阴阳,阴阳!”
他双眼紧闭,胸膛急速起伏,口中不断地说着胡话,身体偶尔触电似的哆嗦一阵。
“老师,让你受苦了!”刘一川看得鼻头发酸,双手拂去石教授身上的苔藓虫,开始为他灌注阳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