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后门。
一棵连一棵的顶天榕树。
偶尔徐徐微风飘过,顺带几片树叶飘落下来,飘过微凉的空气。
背映着夕阳,一个高瘦的身影在路上不疾不徐地走着。
少年一身洁白的衬衫,黑色的休闲裤,两手放在裤兜。踢踢脚下的小石头,时不时回首望两眼,眸中夹杂的情绪难以分清。
走近身旁一颗榕树,背靠着粗大的树干,看了看头顶的夕阳,平淡的眼眸眯了眯,褐色瞳孔犹如漩涡仿佛要把万物都吸引进去。
今天她……没来?
一片落叶直直飘落在叶尘乌黑头发上,他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把树叶托起,怔怔地看着。
天色不知不觉昏暗下来,他再次往身后看了看,又看了眼手上的表,薄唇一抿,懊恼地踢开了脚下的一颗洁白的鹅卵石大步离去。
那颗被踢开的石头滚落到了一个小土坑里,又是一片落叶飘下,刚刚好把那颗石头完完全全的盖住。
这颗石头,之前光明的,现在埋藏了。
犹如他们,明明可以的,可惜无缘了。
*
到家天色已昏暗,庄青落推开了家门,一如往常的安静。
她拧起眉头,不声不响走近母亲的房间。
“妈。”
静了一阵子,没有任何回应。
她平常回来的时间母亲都开始做晚饭了,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她右眼皮跳了跳。
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人,庄青落直觉向来很准,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她又按着记忆跑去叔叔庄元根家去看,结果同样一无所获。
怎么回事?心跳骤然加快,正想回屋子里,一道响亮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庄青落!”
庄青落闻言转身,只见房门口站着到身影,体型微胖,一张福气脸蛋却满脸的鄙视,这是她叔叔的小女儿庄静。“不用找伯母了,伯母在县城的医院里。”
这个她所谓的姐姐,不跟别人的姐姐一样疼她,一天到晚好像要把她怎么怎么了的鬼模样。胆小如鼠,沉默寡言,让她打心里的讨厌。
“她怎么了?”庄青落幽静如古的眸盯着她,对眼前庄静对她的态度视而不见,心底却墓地一紧。
“不…不是婶婶有事,是伯父在搬货的时候被楼上的货物砸伤了,好像挺严重的。”庄静着这才看清楚了庄青落,整个人都呆滞了,反应比起庄玉宁来有之过而无不及。
“知道了,谢了。”庄青落脚下生风,淡淡回了一句,转身就走。
待人影都无踪了,庄静这才回过神来,正准备说什么,却看到人都不见了,嘟嚷一句。“什么鬼!”
转身回房,一脚踏进大门口,还在短路中的脑袋突然抬起。
“结巴话说顺了?”此时,庄静眼底一片迷茫,随后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事,伸手懊恼将脑袋一拍。“啊!庄青落!等等我!老爸让你带我一起去的!”
庄静急忙忙跑出门口,随手把木板大门一关,追着庄青落而去。
二十分钟后。
云县中心医院。
庄青落找到了父亲所在的病房,距离房间还有几步路程,一段对话传入她耳中使她停下脚步,静静听着。
“大嫂,我这里还有这几年打工存起来的钱,虽然不多,你先将就的用吧。我们不要紧,暂时用不到这些钱,但是大哥的治疗不能拖。”庄元根刻意压低着声音的说道。
“这可不行,你们要照顾爸妈,还有家里三个孩子读书生活的费用,哪样不是要花钱的?我怎么能收下你辛辛苦苦得来的血汗钱?这钱,你给我收好!送给我都不要!”方丽秀的声音急急地响起,把钱推给了庄元根。
“大嫂,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是这么想?我们只是解一时之需,不急这钱!这钱你就赶紧收下。”庄元根又把钱硬推给了方丽秀,“到时候我这儿需要钱就先向着别家借借,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纠结这些,大哥的病难不成还比这物质上的东西重要?”
方丽秀明显红肿的眼睛更加红了,声音无比沙哑。“要是元名知道是用自己的命是自家弟弟辛苦赚来的吃饭钱才换回的,他宁愿借高利贷啊!”
“你们别推脱了,元根,你借一半给大嫂就行了,全部借了,咱们自个家吃什么?家里可是养着好几口人!”庄元根的老婆林娟看着可不干了,手中没点钱,这日子怎么过?
看着庄元根不断把手中厚厚的一叠钞票给方丽秀,真想给他两巴掌。
“你废话什么!小声点!别吵着大哥了!”庄元根大眼瞪了一眼林娟,又压着嗓子对方丽秀道。“大嫂,你别管她,她就这性子,我们手中的钱这段时间够用的。”
方丽秀还是红着眼睛颤着手收下了钱,庄元根又道。“不过,虽然大哥厂里的老板他们都跑光了,嫂子,您别担心,我这儿已经报警了,一定会抓住他们,让他们双倍赔偿咱们的医药费!”
林娟在一旁满脸不屑,嘟嚷道。“要是抓得到早抓了,人都跑没影了,什么尾巴都没留下,这钱你们还是别想得到了。”
待林娟再次瞟了眼方丽秀手中的钱,还想说些什么。庄青落突然走向前轻轻喊了一声。“妈,爸情况怎么样了?”
方丽秀转头看到女儿的走近,看着她瘦弱的身体,想着女儿这几天好不容易的改变,结果以后的生活又要过比平时还要清苦,不知道性格会不会又回去了,再想了想丈夫的病情,眼睛又是红了红,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庄元根见状便说道:“落落,你爸爸在工地了出了些事,伤得比较严重,你最近要好好上课,不要给家里添乱知道么?”
庄元根显然是不想把庄元名的病情告诉她,庄青落微微抬头看着他一眼,见他的眼睛里面的担忧不假,看来是把她当孩子看了,便道:“叔,知道了。”
庄元根和身旁的林娟这才看清楚了庄青落,神情均是一愣,又听到庄青落轻轻说道:“我能去看看爸吗?”
她想去看看这个与“她”还没见过一面的父亲,听到父亲受伤,她心中一样有些微微的痛,这种痛,就像自己最宝贵的东西被毁了,自己还来不及珍惜的东西从手中溜走一样。
她舍不得她想保护的人收到任何伤害,所以,她一定要知道父亲的病况,如果连医院都做不到,那么,她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