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金佑见了戴恒,像迎接上司,隔老远就捧上双手,握手时使劲抖动着,一脸媚态说:“戴兄,你可把我想死了。”
戴恒颇有领导范,冷若冰霜地说:“我们楼上谈吧。”
俩人乘电梯上楼,一路无话,来到一家色泽暗淡的咖啡厅。
俩人拣了一靠窗的凳子坐下来,要了两杯咖啡。
张金佑把头对着窗子,窗外向下六十米,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戴恒低头拨弄手机,手机上是一排排竖着的人名。
咖啡端了上来,服务员是一位小姐,柔声细语说:“两位先生,这是你们要的咖啡,请慢用。”
俩人自顾自玩,也不瞧服务员一眼,服务员并不介意,把咖啡放在桌子两端走开了。
张金佑回头拨弄咖啡,抿了一口:“人好多,都不认识。”
戴恒收好手机,也喝了一口:“人好多,都不想聊。”
“看你一筹莫展的样子,是不是失恋了?”张金佑突然冒出一句。
戴恒从容地又喝下一口,良久才说:“你眼光真好,怎么不去算命呢?”
张金佑说:“哎,可惜我不是学那个专业的。”
戴恒说:“你不是学销售的,今天怎么买起楼房来了?”
张金佑要去上厕所,戴恒说:“快点啊。”
戴恒一人坐了,顿觉无聊,又拿出手机来玩,上下翻弄微信上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张金佑回来,立刻又收了起来。
“有什么秘密吗?”张金佑甩了甩手说。
戴恒身子往后靠:“讲究点,你溅得我一身水。”
“你没有秘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张金佑神秘的对戴恒说。
“什么嘛?”戴恒说。
“卫生间里有一个绝色美女。”张金佑悄声说。
“真的假的?”戴恒难以置信。
“不信自己瞧瞧去。”张金佑往卫生间方向指了指。
“瞧就瞧,谁怕谁?”戴恒起身去卫生间。
咖啡厅内,人进人出,十分频繁,但谁都步短脚轻,轻言细语,因此,并不喧闹。张金佑细细品味着咖啡,没感觉到有一丝苦味,反倒像小时候喝的糖水,甘甜可口。
戴恒返回来,失望地说:“你个骗子。”
“什么?没见到?”张金佑问。
“算了,我六根清静,四大皆空,美女对我如浮云。”戴恒摆摆手说。
“如果你看破红尘,一心想做佛门中人,就不要再动凡心。”张金佑说。
戴恒左看右看,说:“我没动凡心啊,有谁值得我动凡心。”
“是吗?刚才你去做什么?”张金佑坏笑了两声。
戴恒说:“拜托,和尚也要撒尿的。我劝你也不要动凡心。”
张金佑痛苦地说:“难啊,我一个平凡的人,生了一颗凡心,怎能不动,除非死了。”
戴恒鄙夷说道:“所以你为一点凡人小事,你就痛苦不堪,真瞧不起你。”
张金佑双臂摊开,靠在椅子上,洒脱说:“倒不痛苦,有什么痛苦,我告诉你,目前为止,令我在尘世间感到痛苦的东西还没有发现或者发明。”
咖啡厅里面的人越来越多,随意走动的越来越少,人们都似乎都有久坐的打算。
杯中的咖啡一点点降下去,戴恒说:“要不要再加咖啡?”
张金佑倾倒杯子,喝了个底朝天,把杯子随意一扔说:“不加了。”
戴恒说:“咖啡这么高雅的东西,给你当啤酒喝了。”
提起啤酒,张金佑像瘾犯了似的,突然想去大喝一场,他说:“对啊,我们去喝啤酒去?”
戴恒爽快地回答说:“去就去。”
俩人下楼,到负一层。与咖啡厅不同,负一层人满为患,每张桌子上几乎都坐满了人,大家喝酒划拳,高谈阔论,喧阗异常。
张金佑边走边瞧,在寻找位置。
“哎,帅哥,来这儿。”一位美女醉醺醺的招呼张金佑说。
张金佑不客气地走过去,扫了一眼围坐在桌前的四男三女,叹道:“哎呀,多谢美女好意,你们这儿恐怕没我的容身之地。”
美女大方地站起来,一把将张金佑按到自己的位置上:“这里都是你的地,我们要走了。”
几位男女相继站起来离开,张金佑坐下,戴恒点菜和购啤酒去了。
“帅哥,吃好喝好啊,下次有空一起玩。”那美女临走了,还不忘回头招呼一声。
张金佑连连道谢:“好的,谢谢你们,谢谢哥几个。”
戴恒拿了牌子过来,丢在桌上问:“你认识他们?”
“不认识,萍水相逢。”张金佑答。
“那女的真够无聊的,连你这样的人也招。”戴恒妒忌地说。
张金佑说:“只要有女人的地方,帅哥就受欢迎。”
戴恒笑而不语。
戴恒点了各种菜,一锅烩,全盛在一盆中,端了上菜。
啤酒提来了一打,又来了一打。
张金佑将脚跟前的一打推给戴恒:“自己启,自己喝,不准耍赖。”
戴恒抽出一瓶,启开了,示威地说:“人在江湖混,讲得就是信义,为了表示敬意,我先干了。”戴恒拾起瓶子,咕嘟嘟一瓶下肚。
“好,男子汉。”张金佑竖起大母子说,他也启开一瓶,在戴恒面前亮了亮,坚定地说:“我绝不拖后腿。”说完,一瓶干了。
“好,吃菜。”
戴恒夹菜给张金佑,张金佑也夹菜给戴恒。
张金佑给戴恒倒酒,戴恒也给张金佑倒酒。
一阵酒肉穿肠过后,张金佑想起刘梦婷,猛然感到她并不重要。他数了数脚跟前的酒,还剩三瓶,肚子胀得鼓起来,霎时间只想快速喝完回家,好好睡上一觉。
戴恒脸色通红,已然有些醉意,他端起酒杯,喊张金佑喝酒:“快点喝,不能停。”
张金佑懒得倒酒,拿瓶子与他捧。戴恒怒道:“慢,只有你敢一瓶吗?我也敢。”
戴恒先喝了一杯,又打开一瓶,干了。
张金佑本想只喝一杯的量,见戴恒喝的一滴不剩,也豪爽干了。
“我想上厕所,你去不去?”戴恒站起来,跌跌撞撞往前走。
“我也去。”张金佑赶过去搀扶住他。
戴恒推开张金佑说:“不要扶我,谁也不要扶我,我要自己走,一个人走。”
“好,我们个人走个人的路。”张金佑说。
俩人在卫生间,胡言乱语,嘀咕半天,方才出来。各自又喝了剩下的两瓶,摇摇晃晃来到大街上。
俩人再也不能各自走各自的路,互相搀扶着趔趄往前走。
戴恒再也忍不住,他停下来,吐一口长气说:“你知道吗?赵晓琴要回去了,要回老家去了。她说我们不合适。”
“你们郎才女貌,怎么就他妈不合适啊。”张金佑问道。
“她说,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说她很孤独,她说,我不如你。”戴恒语无伦次。
张金佑记了最后几个字,问道:“你不如我?”
“对,她说,你一个人在BJ,无论做什么,都是自食其力,而我呢,是靠我的父母,连我的工作,也是父母帮忙给找的,她还说,她在这个地方呆腻,要回去,回到有亲人的地方。”戴恒喉咙里呕了一下,没有吐出来:“我真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张金佑扶住戴恒,捶他的后背,动作迟缓,像个七八十岁的老人。
时间快接近凌晨零点,街上人影稀少,车辆依然络绎不绝。
张金佑对戴恒说:“我送你回去。”
戴恒松开张金佑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你喝醉了?”张金佑打断说。
戴恒沉重地摇了摇头说:“没醉,咱们不是夫妻,是兄弟,兄弟喝醉了,互相不送,各自打车吧。”
戴恒招了出租车,坐上去,张金佑不去送他,自己也打了辆车,坐了回去。
张金佑和衣躺在床上,脑子里一片空白。电话铃声想起,他期待着是不是刘梦婷打来的。一接电话,却是一个男性的声音:“金佑,还以为你睡了呢?告诉你,今天我又来王大哥这里了,你别说生意有多好了,你明天一定要来。我挣了二百块钱呢,明天请你吃早餐。还有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赵梦琼要来BJ工作了,下周就报道,到时候你跟我去接一下她,好吗?”
高小平接二连三的报告好消息,张金佑提不起一点兴趣,只木讷的回答说:“好,好,好。”
朦胧中,张金佑想起赵晓琴来。记得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他们漫步在学校的南湖边,那时,正是花儿绽放的烂漫时节。微波荡漾,清风徐来,令人神清气爽。眼前那张清秀的面庞,散发着坚毅的目光,告诉他说:“将来,我一定要在BJ闯出名堂来,否则我绝不回去。”而今,她却决定要回去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从戴恒口中听来的那些话,不足以让他推断出她离开BJ的真正理由。
张金佑拿起电话来,要给赵晓琴打电话,在手机屏幕上画了半天,解不了锁,索性把手机扔到一旁,呼呼睡去了。先前,他还想给戴恒打的电话也一并作废,梦境中,只希望他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