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整个天空仿佛被一把火点燃了一般,燃烧起一片汹涌的红色。荒草丛生的驿道上,五个人影那普通的粗布衣服被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色,远远望去仿佛从天而降的天神,身后留下被拉得长长的影子。
这五人每个人的身上都背着一个包袱,其中一个女孩的肩头还站着一只奇怪的大鸟。那只鸟浑身的羽毛显出奇异的淡绿色,尾羽分成九股,垂在身后。一个脑袋圆溜溜的,小小的绿豆眼微闭着,明显是在打瞌睡。
这个女孩就是夏夕,八年过去了,昔日的五个孩子已经长大成人。就像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幼时的小胖妹已不见踪影,现在的夏夕已经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眉如黛,眼如星,纤腰如柳,长发如墨,和从小就有美女资质的余寒衣相应成辉。另外几个男孩也已经成为了丰神俊秀的美男子。不知道是不是无名山山水特别灵秀的关系,这五人组每个人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方外之人的轻灵与洒脱。如果不是因为长时间的赶路,每个人都灰头土脸,面色憔悴,这应当是一副相当华丽的五仙行旅图。
“师父还真狠心,就这样把我们给赶下了山。”为首的那个身材修长的男子嘴里叼着草叶,忿忿地抱怨着。
“孟师兄,下山历练一下也好。一直留在山上,我们学的这些本领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夏夕扶了扶摇摇欲坠的小绿,淡淡说道。
“把小绿给我吧。我好久以前就很想好好摸摸它了。”孟敌的脸上露出邪邪的笑容,往夏夕的肩上的小绿伸出手去。
“嘎嘎嘎嘎——”小绿被孟敌粗鲁的动作从睡梦中惊醒,尖叫着飞到了空中。
“小夕,有没有觉得身上轻了许多啊?哈哈哈哈……”孟敌放肆地大笑起来,原本很大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两弯月牙。
这个家伙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夏夕嘴角掠过一抹苦笑,无奈地摇了摇头。伸出手去,让小绿停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小绿紧紧抓着夏夕的手腕,警惕地盯着孟敌,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小夕,累了吧。我来帮你背吧。”一个温柔的男声在夏夕的身后响起。
夏夕回过头来,刚好迎上黎沂那张微笑着的脸,嘴角一弯,毫不客气地将身上的包袱丢了过去。既然有免费的劳力,不用白不用。
“纪师兄,我也累了。”一个甜糯的少女的声音响起,余寒衣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楚楚可怜地望着身旁的纪子长。
纪子长淡淡地瞥了一眼余寒衣,面无表情地接过包袱,快步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夏夕原本舒展的眉毛又皱到了一起。这孩子还是这个脾气,自己这些年来的努力看来真的是白费了。暗暗叹了口气,夏夕加快脚步赶了上去。
“纪师兄……”是余寒衣。
余寒衣小跑着追上纪子长,拿出水囊递给纪子长,眼中闪着热恋中的少女特有的亮亮的光:“要不要喝水?”
夏夕笑笑,慢慢地退了回去。自从那一次纪子长把那丫头从一只青岚森林逃出来的虎妖手中救出来之后,那丫头对纪子长的态度就变得怪怪的。八年啊,连所有人中最小的师姐妹妹都已经长大了。
“谢谢。”纪子长接过水囊,停下脚步,仰起头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口。
夕阳的余辉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夏夕在心中暗暗地描摹着他俊秀的身影。可惜这个时代没有相机,不然一定是一幅顶级水准的摄影作品。夏夕一边叹息,一边又暗自窃喜自己竟然有幸和这样的极品美男一起长大。**果然是**……
“咳,咳!”黎沂的一只大手轻轻地搭在了夏夕的肩上。
夏夕回过神来,朝黎沂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自己因为剑灵的嘱托对纪子长有些特别的关注,对这个在自己的潜移默化教育下的孩子有些类似于母亲的特殊感情。试问哪个母亲看到自己可爱的孩子长成优秀的男子不会暗自窃喜呢?
黎沂愣了一下,眼神中的落寞瞬间融化在暖暖的微笑之中。
“我们为什么一定非得到洛阜去啊?无名山明明离长安比较近啊。”孟敌伸了个懒腰靠着路边的大树坐了下来。
“没办法啊。这是师父的意思。”黎沂淡淡地笑着。
余寒衣嫣然一笑:“我五年前跟师父一起下山到过洛阜,洛阜可是一个很破败的城呢。而且时常有妖孽肆虐。应该是个历练的好地方。”
“孟师兄,我们还是快赶路吧。你不想在**过夜吧?”夏夕说着就伸手去拉孟敌,小绿乘机报复性地在孟敌的手上狠狠地啄了一口。
“啊——”
一声惨叫过后,孟敌闪电般跳起来,皱着眉,龇牙咧嘴地揉着被小绿啄疼的手。
“你给我等着!”孟敌冲着已经飞到了空中的小绿愤怒地挥舞着拳头。
众人爆发出一阵大笑。
“看!前面有人家!”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众人眯起眼睛望着向太阳落下的方向。一轮红日已经沉下去一半,刚好把前方的那个村子笼罩在一片红光之中。那些普通的茅屋在夕阳的余辉下竟仿佛仙境般圣洁庄严。
众人脸上的疲惫立刻被兴奋所代替,加快脚步朝那个村庄走去。
虽然清一色都是茅屋,不过这里的每一间茅屋都被收拾地整整齐齐,茅屋的四周堆满了高高的干草垛。几个顽皮的小孩在草垛之上爬来爬去,见到有生人出现,也不害怕,从草垛上跳下来,远远地打量着夏夕一行,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还不时发出几声窃笑。
黎沂走到坐在门口剥豆的大婶面前,彬彬有礼地问道:“大婶,我们兄妹五人前往洛阜投奔亲友,路过贵地。长夜漫漫,不知是否可以借宿一宿?”
那位大婶抬头扫了众人一眼,夏夕也乘机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一张脸因为劳作而显得有些黝黑,脸上布满了沟壑般纵横交错的皱纹。
只见她咧开嘴笑着点了点头,脸上的皱纹因为笑容而舒展开了,眼中竟没有丝毫的疑虑:“孩子他爹和孩子刚好进城去了。我家虽然不大,不过如果几位客人不嫌弃,倒还可以挤一挤。”
那位大婶说着在衣襟上擦了擦手,把五人迎进了屋里。
茅屋内部的确不大,不过却还算干净。屋里的陈设很简单,惟有一张桌子,几条凳子而已。
“各位,饿了吧。我这就去做饭。”那位大婶给每人倒了一碗水,而后钻进了厨房。
夏夕愣愣地盯着那位大婶忙碌的身影,感觉一股暖流渐渐涌上心头。这个时代的人竟然可以毫不犹豫地把来路不明的人带进屋内,还热情款待,真可谓民风淳朴。想来那桃花源也不过如此吧。但一想到自己原来所处的那个步步留心,处处设防的时代,夏夕又感到前所未有的失落。就算是那样,那毕竟也是自己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方,想到自己有可能再也回不去了,夏夕的眼神不由地黯了下来。
没过多久,厨房里就飘来了诱人的饭香。那位大婶首先端上一盘香喷喷的烤鸽子,脸上挂着诚挚的笑容。
“各位,随便吃,别客气!”那位大婶笑意盈盈。
“想不到,原来农家的菜肴这么好。”孟敌食指大动,拿起筷子就朝鸽肉伸去。
“这些鸽子是一个路过的道士抓的。那道士不知道使了什么法术,一夜之间村口的空地上就铺了厚厚一层鸽子。每一只都这么大呢。”那位大婶指着盘子里的鸽子脸上洋溢着说不出的喜悦。
那位大婶顿了一下,眉头微皱:“不过说也奇怪,那道士特别交代不管是蒸了煮了烤了炖了还是腌了,绝对不能让一只鸽子活着飞上天。”
众人面面相觑,若有所思。
“各位,管他呢。你们尽管放心大胆地吃,鸽子没问题的。”
众人应着,不过也不好意思吃得太猛,毕竟对于农家来说这可是难得的佳肴。
“姑娘手腕上这是……”那位大婶定定地盯着夏夕手腕上的手链,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的神情分明带着恐惧。
夏夕一愣,立刻迅速地把手缩了回去。一个少女的手上戴着由血红色的小骷髅串成的手链,的确是有些诡异。眼前的人露出这样的表情情有可原。自己下山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要伪装一下呢,真是太大意了。
“这是我从小戴在身上的辟邪珠。我从小就体弱多病,还常常能够看到奇怪的鬼影。直到一个游方的道士送了我这串辟邪珠才渐渐好转起来。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敢摘下来。吓到大婶了,真是不好意思。”夏夕没办法,只得临时编了个谎话。
夏夕特意将桃木佛像拨到了上面,看到桃木佛像那位大婶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原来是这样啊。”那位大婶尴尬地笑笑。
“嘎嘎嘎嘎——”
屋子里忽然响起小绿惊恐的尖叫声。众人低头望去,只见小绿正被一只大黄狗追得绕着屋子东奔西突。那大黄狗一脸的凶相,朝小绿恶狠狠地龇着牙,口水顺着长长的犬齿流下来,一双灰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小绿。
小绿本来就不擅长在地上跑。听从大家的吩咐扮成鸭子之后就不好再在人前飞了,可是眼前的这种状况下,不飞起来只有死路一条。眼看着那只大黄狗张大了嘴巴朝自己扑来,小绿拍动翅膀,不顾一切地飞进了夏夕的怀抱。
“大黄,出去!”中年妇女拎起一根鸽子骨头朝门外丢去。
“大婶,我这个妹妹从小身体就虚,每天都得吃一个鸭蛋。所以没办法只好从家里抱了只鸭子才上路。”孟敌一边哈哈笑着,一边偷偷地瞄了一眼夏夕怀里的小绿。
此刻,夏夕怀里的小绿正努力地压抑着想要把孟敌碎尸万段的冲动,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孟敌露出极度怨愤的眼神。
夏夕轻轻拍了一下小绿的翅膀当作安慰,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