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泥石小路两旁,刺目光团纷纷被冲的炸开,漫天光雨因数量实在太多,竟然无意间连成了一片通天彻地的光幕,仿佛要将整片红衣女子所在的天地与小路给分隔开来。
因被仙气袭身,乐菩提此刻满脸通红,浑身筋骨中仿佛正被一片无尽汪洋不断灌充着,然而一介凡胎肉身又怎么可能装入一片汪洋呢?!
“咔嚓咔嚓”
达到极限的身肉,很快响起了一阵筋骨撑裂的脆响,那种身体仿佛将要炸开的痛苦,简直比一根根割去手指还要受尽折磨。
“啊——!”
鬼哭狼嚎的嘶吼震彻苍穹,乐菩提的身体不自觉痉挛,加剧变型的五官已无法用‘狰狞’来形容。
他此刻心中有着一股怨气和不解,为何明明是这两道仙帝残念间的恩怨情仇,却要令他这个局外人遭受这种生不如死的痛苦折磨。
“你若是再不停下,仙气耗尽之时,便是这一缕残念也终将于世上彻底消逝。”恢弘之音再次响起,口吻中明明带着歉意,却丝毫没在话语中夹杂任何一个关于道歉的字眼。
“我又怎会不知这一点!”红衣女子丝毫没去理会耳中的劝话,依旧随心而动,肆意发泄着心中那份因对方而生的恨意。
“既然今日已明等不来心中所愿,独留这一缕残念还有何用?难不成嫌自己于这漫长岁月的等待之中,尝尽的孤寂沧桑还不够吗?!”
“你这般为之又是何苦呢……”
泥石小路上的光幕之间,随着充满无奈和叹息的恢宏之音再次响起,缓缓走来一位长相俊朗,手持一株青莲的白衣书生,若是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那双眼睛与乐菩提还有些相像,同样大而清澈,只不过眉宇间多了几分冷冽肃杀之气。
“那年一面,负你如今,这份因果情债,做个了结也好。”一步一幻灭,转瞬之间,白衣书生便已跨过岁月长河间的泥石小路,来到红衣女子身后。
“今日便将这残念留于你畔,久伴岁月长河之遥,你看可好?”
红衣女子闻言霎那,浑身迸发的恐怖气息猛然一滞,愣神片刻之后,缓缓转过身,双眸凝视着一张忘记多久岁月不曾见过的脸庞,漠然直视道:“久伴?当你是何人?凭如此简单一句承诺,便可偿还这些岁月中所负下的情吗?未免也太看低了我!”
短暂停歇的磅礴仙气在此直涌天穹,红日逐渐灰暗,整片天际都在红衣女子的仙帝之威下,呈现一副哀嚎长鸣漆黑如墨的异象。
仙帝之威不可犯!残念一怒,也令诸天乾坤颤栗臣服,日月星辰不敢同其争辉,这便是一代仙中之帝的道与法,一日念未散,即使过去万代之久,依然傲立诸天之上,俯瞰寰宇,威震十方。
白衣书生想不到这位故人竟如此决绝,仅为自己有感而发的一句话,便要将残念于天地间彻底散去,难免有些伤感的摇起脑袋来。
“诶…证得大道之人,本该断情绝念,为何你偏偏就是放下这点凡俗的儿女情长?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值与不值全在我心,你这连情都不曾动过之人,又怎么了解其中的酸甜苦辣,悲欢离合?!”
红衣女子头也不会,仰天长啸,似乎已不想在看白衣书生一眼,只留下一道此时看来充满绝望与悔恨的孤独背影。
“两…两…两位!我…我说…你们能否…先别情长恨短了?这还有个…啊——人呢!”
仿佛一直被忽略的乐菩提此刻,全身密布着吓人的伤口,仔细看去,竟能透过伤口的缝隙看见,体内那些筋骨已和蜘蛛网般残破不堪。
若不是红衣女子方才停下过片刻,此时怕是早已成了一滩地上的碎骨残渣。
白衣书生闻声侧目,一双清澈眼眸之中有混沌之气向外溢出,与红衣女子一样,眼中恍如藏着一片浩瀚寰宇,无数星辰宇光里面漂浮流转。
“本还有些话要与你这位小恩人交代,可惜眼下看来,此地已难存太久,这便送你回去。”
“恩人?什么意……”不等乐菩提把话说完。
白衣书生手持的青莲便已轻轻一挥,顿时令乐菩提眼前的整片天地都开始旋转模糊起来,只是片刻之间便化作了一片漆黑。
……
妙音宫,石室之外,人潮汹涌,相互拥簇,将大门围了个里外三层。
什么?!那个命猴偷丹的大道所弃之人顿悟了?而且竟还一悟便是连续七天!不是传闻说连明证道基都还未成功吗?
不少因门中有事,今日才刚赶到的弟子经过询问,皆被耳中听闻震惊的像见了鬼一样,似乎从未听过这种事情发生。
今日距离乐菩提顿悟之时,已过去整整七日,正值晌午,烈阳高挂天际。
期间各门各地的风家弟子,任然顶着浓浓炎热不断赶来,对这种还未明证道基却可顿悟如此之久的奇事,充满着好奇与不解,都想亲眼见识一下,顺便与其他各门的师兄师姐讨教一番,知个究竟。
此时最靠里边一层的弟子中间,有位浓眉小眼的男子在看过石室中乐菩提的样子之后,脸上顿时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与身边同伴道:“周身也不见一点大道气韵的踪迹,这也能算作是顿悟了?依我看来,此人分明只是深陷大小姐绝世曲境之中,一时难以自拔而已。顿悟七日?!也不知是哪位见识浅薄之人传出来的。”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听男子如此开口,相伴而来的同伴弟子,立马随声附和起来。
“刘师兄所说甚是,若是这般枯坐几日便可称作顿悟,那我等回去便坐上一年半载,岂不是连其他八大道家的弟子也得来围观猎奇了?”
“清河师弟此话确有道理,若是个个都学这大道所弃之人,岂不是整个风家今日之后,日日皆算是举家顿悟了?”
“若真如二位师弟所言,光是于脑中想想便着实令人发笑啊!”
“哈哈哈哈……”
人言之力是可怕的,随着又一位同来弟子的嘲讽,以浓眉小眼那位男子为中心,周围顿时挂起了一阵人人出言取笑两句的风潮。
虽说今日在场的都是风家子弟,但因各自所属的师门不同,彼此之间还是存有高低之分。
以那位浓眉小眼的刘师兄与其同伴为例。虽说在闻音台,他们属于师尊之下弟子称王的地位,但若在整个风家论起来,随便从妙音宫中走出位最底层的弟子,都能轻易甩开他们十几条街。
问及缘由,只因两地在整个风家所处的地位有差。
妙音宫作为风家培养年轻一代的天骄之地,对挑选弟子当然会有各种苛刻要求,其中最为重要一条便是入门弟子最低须是九重道基的资质。
而闻音台弟子本就是已被挑选剩下之人,所以无论从资质还是师门地位,天生便已低人一等,又加上这些年来,也未有厚积薄发的天骄出现,日渐式微,直至今日,若不是还有座有凡人居住的万曲城在下,恐怕早已沦为最底层的存在。
正因如此,每个妙音宫弟子心里,始终存在一种高对方一等的优越感,以至于平日见到闻音台弟子时,便会不自觉的与其保持一段距离,生怕会掉了身份。
“在我看来,一个大道所弃之人能有什么感悟,定如这位弟子所说,不过是陷入了大小姐的绝世曲境无法自拔尔,这等小事竟也闹出如此大风波,若是一早知晓,便是家主八抬大轿请我前来一看都嫌麻烦!”
此时又有一人发言,脸上所带的表情,比那位刘师兄更加不屑,就好像与乐菩提之间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然而在场弟子听后,场面却突然静了下来,再也无人敢从口中发出一点动静,一个个脸上除了震惊就只剩下了由衷的敬畏之情,与之前听过类似话语后的反应完全不同。
竟然连断情掌家都给引来了!
看着身后带着几位亲近弟子的风断情,在场弟子顿时整齐划一,同时退向石室大门两旁,留出一条足够两三人并肩而行的宽敞通道。
一切只因风断情多年以来,早已传遍各门各地弟子耳中的处事无情铁血,甚至不少历来只能听闻,今日第一次见到她的弟子,吓的都忍不住打起了寒颤。
慢慢朝着石室中走去,今日才从闭关之所出来的风断情,刚一出关,便从弟子口中听闻了乐菩提命灵猴偷取弟子丹药之事,当场便忍不住将家主的嘱咐抛在脑后,决定前来责问一番,顺便报一报对方令自己在禁地受辱之仇。
受辱之仇?
若是乐菩提知晓风断情这心思,以他那大脑容易失控的秉性,指不定会当场骂出一句:“你受辱和我有什么关系,有本找家主报复去!”
人皆如此,欺软怕恶,风断情又怎会不明白,自己当日受辱其实与乐菩提并无关系,但找风无双去报复?显然他不敢,于是只要将这份仇转嫁在乐菩提身上,否则便会道心不顺,与她日后修行有所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