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安县并不似它的名字一般祥顺,事实上,此县虽没有贫困县的标签,但也差不离了,俯瞰错落分布于群山中的县城,瞧上去还略逊于平原地区的寻常村落,唯一有些醒目的,怕就是那条蜿蜒于山中的公路。
此路是市政府为了扶植农村经济建设而修筑,出发点本是好的,只是金安县除了些寻常农副产品,似乎再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而大力发展经济作物,又需要极大的财政支持。
县政府的财政并不宽裕,所以与金安县人民代表商议,如果本地人民能够自筹一半资金,那县政府咬咬牙,无论如何也要把另一半资金弄来,至于怎么弄,据说县长已经放出话来,他已准备好被褥去市政府。
即便是这样,对于任何一个比贫困县稍好一些的地方县,似乎筹集一半资金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不过金安县倒算是一个例外了,因为县里虽然显而易见的穷,但县内宋家村的宋氏有钱。
据说宋氏祖上出过一个状元三个进士,那是书香传家的大地主背景,并且由于金安县位置偏僻,民风淳朴中带着点彪悍,加之宋家村背靠青山,村前又有一条清溪河流经,种种因素综合起来,使得宋家村在****中幸免于难,财富也得以留存下来。
此刻,在一辆客车上闭目养神的徐灿和烧饼,他们虽然是在逐渐接近县城,但最终目标正是宋家村,至于烧饼这个小屁孩为何也在车上?大伙遇见过走路时脚底黏了口香糖,甩也不掉的情况吗?这就是答案。
徐灿再次在脑中仔细地回忆了一遍邮件信息,除了地理历史方面的资料,接应人的照片,与宋家村重要人物的身份介绍,他又忍不住于心中默念道:“三成五!”
根据邮件中戏子所讲,宋家村的祭祀一共持续三天,而委托人给出的酬金是一天一万,其中按规矩掮客要抽水三成,并且由于债务,戏子还要另外扣留一半佣金作为分期偿还,那徐灿能到手就是三成五。
“三成五!那就是一万零五百!”徐灿闭着眼扳着手指头,“还清欠胖奎的六千二,那还剩下……四千三!”
戏子的办事效率很高,在出发前就神不知鬼不觉地送来了一张银行卡,卡里存了一千预付款,而三天后还会有剩余的三千三打进账户,徐灿想象了一下拥有这样一笔巨款的人会干嘛,嗯,黄焖鸡顿顿吃大份的,一份不够就再来一份!
“嘿嘿!”
想到这,徐灿忍不住咧嘴笑得露出了八颗牙,可随着客车的颠簸,烧饼的脑袋磕在了徐灿的胳膊上,一下子便将他的幻想给击碎了,因为烧饼的存在表示他每顿饭都要支出两份钱,而师叔那个王八蛋欠了别人的钱,谁知道哪一天才能回来。
“唉,还是省着点花比较好!”
徐灿叹了一口气,突然很想唱一首歌来表达他的心酸,但记起五音不全的事实后,他还是比较理智地放弃了这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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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汽车站很简陋,就是几间平房加一大块空地,乘客也并不多,且除了徐灿与烧饼全是本地人,所以他们俩一下车,就被一位中年大妈察觉到了。
“小伙子,你就是老李的侄子吧!我就是你吴阿姨啊!”吴阿姨热情地招呼道。
徐灿完全不知道所谓的老李是谁,反正一切都由戏子安排好了,他便胡乱地应道:“对对,吴阿姨好,我叫徐灿!”
“嗯,小伙子真懂礼貌,比咱家那几个小子强多了,放了假整天只知道待家里玩游戏。”吴阿姨边走边唠叨,“不过,你别怪阿姨多嘴啊,哭灵算啥传统文化啊?还要特地来考察写那个啥……”
“论文。”徐灿提醒道。
“对对,论文,真搞不懂你们大学生的名堂。”吴阿姨此时才注意到徐灿身后的烧饼,连忙在他白白胖胖的脸上捏了一把,“这是谁呀,长得真可爱!”
“这是我弟弟,我顺便带他出来玩玩。”徐灿瞪了眼面色不善的烧饼,立即解释道。
“那来的正是时候啊,宋家村从杭州萧山请的绍剧团下午就到,听说第一出戏就是孙悟空大闹天宫……”
根据戏子的资料,吴阿姨乃是本地丧葬班子的班主,专门负责丧葬一条龙的包办生意,宋家的祭祀虽然不同于丧葬,但是需要一些吹鼓手和哭灵人,那自然是找到了吴阿姨,而戏子便是安排他假装大学生,搭上吴阿姨的线混进宋家村内。
很快,丧葬班子的其他人也到齐了,其中几个吹鼓手带着的唢呐和锣鼓,倒是引起了烧饼不小的兴趣,很快他那就用一副“天真无邪”的笑脸,轻而易举便得到了这些“玩具”,而吴阿姨雇的小货车则载着他们,朝着宋家村行驶了过去。
尽管小货车开得极慢,但出了县城后的土路实在是过于颠簸,坐在平板车厢内小板凳上的徐灿,不一会便感觉屁股又痒又麻,再过了几分钟,屁股就完全不姓徐了。
此刻的徐灿是苦不堪言,可去往宋家村的沿途却是一副赶集的热闹场景,包括拖拉机在内的各种交通工具上,满载洋溢着笑脸的人们,而随着愈来愈接近宋家村,拿着小板凳的行人也多了起来,甚至路旁出现了不少叫卖的摊贩。
对于此情此景,吴阿姨似乎是司空见惯了,终于到了宋家村的地界后,她便招呼司机兜了个圈,将车停在了恰巧能够遥望戏台的一片空地上,然后下车带着徐灿他们直奔渡口而去。
“咱们现在在清溪河的北岸,这里住的都是后来迁至宋家村的外姓人,宋氏本家的都住在南岸呢。”吴阿姨指着前头一条大河,解释道:“咱们先去宋家祠堂报个到,然后你跟着我随便看看,其实哭灵也就那么一回事,如果你感觉没啥意思也不打紧,就当是跟着你吴阿姨出来玩,晚上便带着你弟弟回北岸这边的戏台看戏吧。”
走着走着,徐灿瞧见了前方的简易渡口,以及那足有两三百米宽的清溪河,据吴阿姨说此河是长江支流,也不知道真假。
渡口停着一条不大不小的渡船,船老大正帮忙往船上搬东西,徐灿凑近一瞧,发现都是鸡鸭鱼肉等各类食材,以及一些蜡烛纸钱等祭祀用品,而已经上船的几人,看样子也是去宋家村南岸的。
果然,不消吴阿姨等人说话,船老大便认出了他们,招呼众人上了船后,船老大便用十几米的长竹竿使劲一抵河岸,然后撑着船载着徐灿等往河对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