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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信使(上)

巴弗朗当然没有听到豹妹卡罗娜的轻声低唤,他大步流星,独自回到‘花果山’反斜面的地道入口。

小溪边没有空的影子,那时候空已经回到镇子上了。巴弗朗向四周望了望,跳下洞口,穿过暗道,在沙滩的地道出口悄悄的爬了出来。趁着小白楼里的卫兵没发现,迅速的跑过沙滩,跑进了林子里。

巴弗朗躲进了树林里的灌木丛,抬头望了望蓝水湾对面的花果山,心里没个主意。

巴弗朗生的高大威武,而且一向心思缜密,这些年来,他躲避天族走狗追击、查询老友Hong将军的线索、在人族生活的中洲隐藏自己的行踪,自己的事从来都是小心谨慎,可是关心则乱,一想到自己的密友Hong将军有可能被天族那些杂碎抓到,受尽折磨,心情难免激动,一时没了计较,不知该去哪儿寻找Hong将军的下落。

此时已是深夜,再过几个小时天就要亮了。巴弗朗思来想去,还是疑心Hong将军被天族的人抓走了。有可能Hong将军背着大包裹,从地道出来的时候,被巡逻的卫兵抓到了,如果真是这样,那沙滩边的小白楼里,一定会有线索。

巴弗朗爬上一棵大树,站在树上观察那座三层白楼——楼顶上两束探照灯的光柱交叉扫视着封锁区前的沙滩,楼顶上有两个卫兵,隔一会儿还有两队卫兵交替出来巡逻——想通过毫无遮挡物的沙滩,靠近白楼,几乎是不可能的。

巴弗朗凝望这沙滩,紧锁眉头。

吐丝小蛛从怀中的衣兜里爬了出来,像是出来透透气,思考中的巴弗朗并没在意小家伙钻出来了。之前的两次“对话”,吐丝小蛛已经判定了巴弗朗的身份,也可能是小蛛体内有Hong将军部分‘妖元’的缘故,小家伙面对巴弗朗已经没有恐惧和排斥了。

吐丝小蛛趴在巴弗朗袍子的前襟上,搓了搓两条前腿,像是饿了。

小家伙尾端吐出来一根细蛛丝,黏在巴弗朗的衣服上,倒挂自己的身体,慢慢的下落,一直顺到了巴弗朗脚下站着的粗树枝上。

小蛛沿着树杈向前爬,找到了一个与树梢和树干都比较适宜的距离,开始了自己的晚餐准备工作——织网。

半机械化的身体给了吐丝小蛛更强的力量和敏锐度,半生物结构又让它保持着生物原有的特性——吐丝、织网、捕食等等。

蜘蛛本来就是天生的捕食高手,机械吐丝小蛛更是比普通蜘蛛敏捷好几倍,一转眼,一张蛛网就在树杈和树干间挂了起来。

巴弗朗还在盯着沙滩发愁,吐丝小蛛已经悠哉悠哉的等着晚餐送上门了。

小家伙的运气不错,正好有一只六翼沙虱飞进了林子里。

六翼沙虱是傲来镇常见的一种昆虫,土褐色,头部很小,腹部很大,八条长腿,它的窝在沙土里,靠吃沙土里的小虫为生,因为其它飞虫它根本吃不到,六翼沙虱飞行很笨拙,向前挺着一个“大肚子”,尽管生了三对翅膀,可还是飞不快,就像是一个步履蹒跚的大胖子,飞起来都是晃晃悠悠、忽上忽下的。

可笨拙的六翼沙虱也有一个秘密武器,在它的腹部有一个胃囊,里面储藏着细沙,一遇到危险,它就将细沙从腹部的小孔里喷出来,形成特有的“沙雾”,“沙雾”中通常还伴有六翼沙虱分泌的神经毒素,不仅可以迷住对手的眼睛,还可以短时间的麻痹敌人的神经,给自己赢得逃生的机会。

就是这个自带“毒沙喷雾”的六翼胖子,撞到了吐丝小蛛的蛛网上,腿和翅膀都被黏住了,不停的挣扎。

趴在蛛网正中的吐丝小蛛快速的靠近猎物,尾端朝前喷出蛛丝,配合四条前腿想把猎物缠绕起来慢慢享用。

六翼沙虱拼命挣扎,紧急关头,这个“胖子”使出了自己的秘密武器,细沙从它腹部的小空中喷出来,像是自带了一个干粉灭火器。半个蛛网都挂满了沙粒。

吐丝小蛛猝不及防,八只眼睛着了道,可因为它本身是半机械结构,“沙雾”中的神经毒素对它丝毫不起作用。

只见吐丝小蛛两条机械前腿向前一伸,“啪”的一声放出一股电流,只一瞬间,六翼沙虱就触电身亡了。生物体还是打不过机械体。吐丝小蛛快速的上前,一边转动猎物,一边吐丝,将六翼沙虱裹成了一个大粽子。

刚刚的那一下电击,不仅发出一声轻响,还迸出一个花火。

巴弗朗只感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回过神来左右一看,看到了一大张蛛网和正在“包粽子”的吐丝小蛛。

巴弗朗还在纳闷它是什么时候爬出来的,吐丝小蛛早已经开始享用美食了。

巴弗朗觉得有趣,俯身坐在粗大的树杈上,背靠着树干,看着吐丝小蛛吃那只六翼沙虱。六翼沙虱很常见,巴弗朗对这种在沙土里筑窝的虫子并不陌生,他又想起了Hong将军,Hong将军也喜欢在土里挖洞,倒是和这虫子有相同之处。

眼看着眼前这只虫子落入蛛网,大半个身子已经变成了吐丝小蛛的腹中餐,巴弗朗又开始担心起好友的安危了,呆呆的看着蛛网出神。

蛛网的大半还挂着六翼沙虱喷出来的沙粒,呆坐的巴弗朗无意的伸出手指弹了一下蛛网上的沙子,可细细的沙粒紧紧的黏在蛛网上,一粒也没掉下来,巴弗朗忽然眼前一亮,有了一个主意——用一张大大的粘满沙粒的蛛网作伪装,接近卫兵的小白楼!

再过一会就是黎明了,天就要亮了,必须抓紧时间。

可怎么能让吐丝小蛛听话的织出一张大网呢?巴弗朗决定和小家伙好好“谈谈”。

吐丝小蛛还在吃着“夜宵”,就被巴弗朗一把抓了过来。

巴弗朗把吐丝小蛛放在掌中,用手指去摸它腹部尾端吐丝的纺器,想让小家伙明白自己的意图,毕竟吐丝小蛛身体里有一小部分Hong将军的‘妖元’,应该会很好引起共鸣的。可小家伙偏偏不明白巴弗朗的意思,只顾着享用美餐,一根丝也没吐出来,并且还收缩了一下腹部,像是有点不愿意被碰,也对,人家正在吃东西,你连个招呼也不打,上去就粗暴的摸人家肚子,搁谁谁也生气啊!

巴弗朗有点着急了,直接从吐丝小蛛嘴里,抢走了半截的六翼沙虱,强行让它停下来,迫使小家伙和自己对话。

本来就不情愿,现在吃到一半的晚餐又被抢走了,吐丝小蛛出离愤怒,张开螯牙,咬住了巴弗朗的手指。本来吐丝小蛛咬住巴弗朗就会自动进行“电流信息交流”,巧的是,吐丝小蛛刚刚又吃了能够分泌神经毒素的六翼沙虱。六翼沙虱的毒腺对半机械体的吐丝小蛛不起作用,可小蛛嘴里的毒腺残留物却随着自己的螯牙进入了巴弗朗的血液里,巴弗朗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向后靠住树干,昏了过去。

昏过去的巴弗朗眼球却快速的转动,他做了一个梦——

一条长长的甬道,很多人在排队,大家都穿着白色的袍子,自己站在人群中,跟着大家向前走。甬道很长,光线很亮,人们排队进入一扇门,门口有穿着黑色盔甲、带着黑色头盔的警卫把守。有一个古铜色皮肤姑娘,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她在即将走进大门的时候,回头朝自己这边看了一眼,“卡罗娜!”——巴弗朗心里涌出了这个名字!

梦中的世界开始晃动,巴弗朗又来到一间光线发暗的屋子,有人招呼他到桌前坐下,借着桌上台灯的光线,看清坐在对面的正是Hong将军,他的军装外边套着一件白袍。桌上有一个扁圆的金属盒子,自己见过,那是实验室的培养皿,盖子上还画着一只长着大犄角的公牛头,下边写着一行小字——“生命原体/N89/M2”。Hong将军打开培养皿,培养基上有一颗蓝色的东西发着微光。Hong将军用注射器,把那颗蓝色的东西吸进了针筒里,然后示意巴弗朗撩起左边的袖子,Hong将军把针头刺进了巴弗朗左臂内弯处的皮肤,将针筒里的东西打了进去。对,就是这个“生命原体”,后来巴弗朗和伙伴们总戏称这是妖族的‘妖元’。

梦境还在继续,巴弗朗在船舱的甬道里奔跑,周遭晃动的很厉害,不时有爆炸声传来,迎面跑来很多人,女人们捂着耳朵,吓得尖叫。卡罗娜突然出现了,拉着自己朝前奔跑,巴弗朗从背后看着卡罗娜飞扬的头发,在晃动的光影里变得凌乱。

船舱侧面爆炸了,炸开了一道口子,火光飞溅,浓烟四起,卡罗娜拉着巴弗朗跑过一扇门,又一扇门,来到救生舱的发射台,发射台已经灌进了海水,海水就快没过膝盖了。几十艘“弹射型”的小型救生潜艇停放在发射台上,每个救生潜艇只能容下一个成年人。船舱晃动的越来越厉害了,接连不断的炮击让整个发射台都跟着颤动,人们慌张的坐进小型救生潜艇,有一个中年男人因为站立不稳而跌坐在水里,后边还有人三三两两的跑进来。

卡罗娜和巴弗朗每人选了一艘救生潜艇,坐进去,扣上了保护罩,巴弗朗正在低头扣安全带,卡罗娜却忽然把自己救生潜艇的保护罩打开了,因为她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衣服湿漉漉的小女孩。卡罗娜跳出救生潜艇的座位,踩着水花跑过去抱住了小女孩,此时巴弗朗刚刚系好安全带,抬头看到了,正准备去帮忙——‘Bang’的一声巨响,一枚炮弹集中了发射台——巴弗朗隔着保护罩眼睁睁看着卡罗娜和小女孩被烈焰吞噬,消失了!

“喝啊!”巴弗朗一声低吼,原本靠在树干上的身体向前一挺,两只朝前的犄角从头顶冒了出来,又粗又尖,满头长发倒竖,怒眼圆睁——他被自己刚刚的梦境惊醒了!

巴弗朗惊出了一身冷汗,喘着粗气,不停地深呼吸,当他意识到刚刚是在做梦时,呼吸才渐渐变得平稳,犄角慢慢变小消失,头发也恢复了原貌。

就在刚刚的梦里,他又看见了四百多年前的情景。

原来,刚刚和吐丝小蛛一次强烈的“电流信息交流”,自己大脑皮层中的记忆区域被刺激到了,这本是巴弗朗内心深处最不愿想起来的记忆,却也是他和Hong将军共同的记忆,在拥有Hong将军部分‘妖元’(生命原体)的吐丝小蛛的电信号刺激下,又重新在梦境中上演了。

巴弗朗甩甩脑袋,感觉头皮还是有些发麻。他四周看看了,没看到吐丝小蛛,刚才的蛛网上并没有它的影子。

他正想站起身来,一低头,看见身下的树杈上,向下挂着一张巨型蛛网——这张蛛网悬挂在树杈和地面之间,足有一个成人那么大,布满密密麻麻的细细的半透明的蛛丝,缝隙要比普通蛛网小很多,俯身看过去,还能感觉到部分蛛丝反射着月光的光辉——吐丝小蛛居然按照他的想法,把这张大网给织出来了。

原来,电流的传导是双向的,巴弗朗可以通过电流传导的电信号,感应到遗留在吐丝小蛛体内的储存记忆信息,吐丝小蛛也同样能通过电信号感应到巴弗朗脑电波所表达的想法,这种纯粹基于物理表达而非语言的沟通方式,让巴弗朗感到一阵惊喜。

而此刻的吐丝小蛛,正面对着它今晚的第二个猎物——

一只拇指大小的、尾部发着红色亮光的‘萤火虫’在蛛网上挣扎,另外两只‘萤火虫’振翅在它身边飞舞,正在和张牙舞爪的吐丝小蛛对峙,居然想要营救自己的队友。

巴弗朗从树上跳下来,看清了眼前这三只‘萤火虫’,他认得,这根本就不是林子里的飞虫,它们是娅派勒司殿的信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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