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遗山脉如一条巨龙,横亘在留马郡、阜阳郡、虎丘郡之间。林深叶茂,山峦起伏,隐约可闻溪流潺水,鸟鸣兽吼。
出了留马郡,沿官道绕过巫遗山脉,在落水崖拐入阜阳郡,西行百里过虎丘郡,一路坦途直通紫阳郡。
白都野曾在皇都紫阳郡给家里捎回一封家书,后和当地豪阀起了冲突,被围在那座著名的寻庐山,曾一拳破百甲,无奈重伤遁走,不知所踪。一年后,北国一旅商队经由留马郡,带回来一角血衣和白都野的死讯。
白草折要前往紫阳郡,探寻白都野的下落。
从姜府出来,白草折心里的感慨不可谓不多。先不提姜老夫人一体两魂的诡异,单是姜绍坤魂入鼓镗剑就足以令他震撼。
仙人手笔,不可以常理揣度。
“真要走?”留马郡城门外,一袭青衫的白逸陵面色复杂的问。
白草折依旧极为规矩的对他行礼,说:“是啊,走啦。”
长房的财产,除了那些真金白银和一些明面上值钱的物件,其余小半良田铺子,被白草折以一两纹银的作价,卖给了白逸陵。后者虽然曾和白凤臣并称为白家二鹰,但如今白凤臣跨过金身境成为神仙,白逸陵却依旧停留在银骨境。
“好”
官道上马蹄飞扬,一黑衣少年唱着歌谣远去,恰似风中的呢喃。
“少年郎,犄角长,耕牛不下地,屋梁塌哪方。少年郎,志气长,一气百里看沃野,家中忙不忙……”
姜老夫人安静的躺在竹椅之上,神色哀伤。白逸臣立于一旁,若有所思。
令白草折不曾想到的是,此去一别,经年流水,回眸已物是人非。
落水崖地势险要,常有响马出没。人们多结伴过百,方敢行经此处,避免被人打晕抢了去,或者直接绕路三十里,避开此处。官府曾多次派兵围剿,但每次都无功而返。那些马贼神出鬼没,把后方巫遗山脉作为隐身处,官府兵力有限,哪里能在无边无际的山林中抓贼。另外,此处位于留马郡和阜阳郡的交界处,两方郡守多明哲保身,互相推诿,久而久之,此地响马声势渐涨,成为地方一大恶势力。
胡二因为好赌前了一屁股债,被债主们逼急了,落草为寇,成了落水崖响马。他找了一个视野宽阔的遮风处,翘着二郎腿悠然自得。今天轮着他盯梢,只不过此人好吃懒做,哪里会用心值守,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他正睡得香甜,一阵嬉闹声将他从睡梦中惊醒。这备懒货正梦着风流事,眼看就要大战一场,被人扫了兴,不由得气急败坏,破口大骂道:“哪个王八犊子敢坏你大爷好事,看我不剥了你的皮!你……”
冬日的风夹杂着寒气,令胡二打了个冷颤,但是,下一刻他的脸色涨得通红,双眼冒着绿光,死盯着官道上两名过客。
虽然这两人将青丝梳成发髻,以男子服饰打扮,但在胡二这种花丛老手眼里,一眼便被瞧破端倪。他越看越心惊,这两人年纪小的不过十五六,大的能有十七八,端的十足的美女,尤其是身着白衣年纪尚小的那位,皓齿明眸,眉梢眼角藏秀气,胡二不由的看呆了。
二人被胡二吓了一跳,但紧跟着,令胡二哭笑不得的事情发生了。白衣少女从腰间抽出一把宝剑,笔直的向他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道:“小贼,本姑娘……不是,本公子今日为民除害,快过来乖乖受死!”
另一名青衫书童打扮的女子无奈的摇了摇头,也跟了上来。
胡二将食指放在唇边,吹了个响亮的口哨。而后淫笑着抽出朴刀,从藏身处蹦了下来。密集的脚步声惊起树林里的群鸟,青衫女子一把拉住白衣少女,说:“小姐,莫要胡闹,你待在我身后”
白衣少女手持宝剑,如同一只小雌豹,张牙舞爪的喊道:“云姐,你不要拦我,看我把这群响马杀的屁滚尿流,伸张正义。”
数十响马将二人围了起来,闻言哈哈大笑,胡二拍了拍手中朴刀,说:“两位姑娘这是从哪里来,如今天寒地冻的,还不随我们兄弟去床上暖和暖和。”说完,扭跨耸肩,姿势猥琐至极。
“你……”白衣少女闻言大怒,“淫贼,看剑!”
少女一剑刺向胡二,剑劲虽弱,但剑招奇巧,多年在刀口舔血的胡二识得厉害,极其笨拙的避过要害,却是被刺穿了大腿。
周围的响马见同伴吃亏,连忙出手相救。青衫女子面色平静,气息沉稳,身影如鬼魅,出掌必伤人。只听见乒乒乓乓的沉闷声不绝于耳,数十道身影倒飞而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白衣少女俏皮的吐了吐舌头,举剑挺胸,傲气的说:“一群祸害,还不束手待擒!”
话刚说完,只见官道两旁人影攒动,数百人鱼涌而出。
为首一人身材魁梧,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疤自眉心直达左耳,手持狼牙棒,不怒自威。
青衫女子缓缓解下腰上七尺软鞭,神色凝重的盯着来人。
刀疤脸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看着青衫女子说:“竟然是硬茬子”
一道浑厚的气息从他手中的狼牙棒里传来,空气中可听见因摩擦而产生的爆裂声。
软鞭避过狼牙棒,缠向刀疤脸的脚踝,同时,青衫女子一跃而起,踏在狼牙棒上,一口先天在之前聚于足尖,直奔对手的眉心。
刀疤脸神色狰狞,任凭软鞭缠住右足,狼牙棒陡然急速旋转,被他顺势撩起,狠狠的砸向青衫女子的玉足。
“小心!”白衣少女持剑立于一旁,见此情形,担心的喊道。
青衫女子猛然握紧软鞭,刀疤脸却足下生根,纹丝不动。她脸色涨红,先天之气瞬间凝于软鞭,来到鞭梢。
狼牙棒依旧狠狠的砸了过来,竟对聚于脚踝的那股先天之气不闻不问。
青衫女子哪里见过这般以命换命的打法,不得已抽鞭而退,只是,刀疤脸哪里会放过如此良机,狼牙棒横扫而过,狠狠的砸在青衫女子的左肩,顿时血流如注,青衣女子倒地不起。
“云姐,云姐”白衣少女急忙扶住她,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四周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刀疤脸扛着狼牙棒,讥笑的说:“不过是刚刚踏入金身境而已,竟然敢来我的地牌撒野”,他大手一挥,“带走!”
青衫女子神色焦急,抓住白衣少女的手,低声说:“小姐,快走”
说完,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少女平日间娇生惯养,哪里见过这般阵势,一时吓傻了。手中宝剑跌落在地,哭呛着喊:“云姐,云姐你快起来啊……爹……爹你在哪儿?”
数百贼寇见此情形,不由得放生大笑,笑声惊退了林间野兽,传到很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