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百年不曾出魔界,居然还晓得玉磬这个大美人。”他凑上来,在我耳边轻声道,含着满满的笑意。
我急忙抓住他,着急地询问:“她怎么在这儿?”
他含笑的眸子瞟向我握住他的手,看了看我笑道:“她现在不叫玉磬了,叫俞妗,夜汶裕那家伙被贬下人间不久,这玉磬也愿随他下界一起受轮回之苦了。”
“诶,我说,你也下了人间,莫不是也为了夜汶裕?”他挑眉,眸中带了些探索的意味。
正欲伸手抚上我的手时,我募得从他身上拿开手,静默不答,若有所思地看着俞妗的身影。
见状,他却炸起毛,将我吓了一跳,“你不会真为了那臭小子来的吧?我说你们怎么都着了魂,他有什么好的啊,不就是法力比我高嘛。”
我瞧他一眼,转身朝外走,“你的法力?你的法力有多高?难不成胜过你的妖君?”
“我……”他跟上来,一时话结。
我轻叹一口气,转身看着他留下一句劝告,“别总下界乱跑,小心你妖君罚你,你自己好生珍重,莫被那些道士收去。”
“你也当心些,别用情太深。”他冷不丁在我身后不紧不慢的冒出一句。
我顿时一怔,看他漫不经心的模样刹那间恍惚着这句话并非出自他之口,回神时则笑着敷衍过去,这才飞身离去。
他狭长的双眸含着似笑非笑的意味看着我远去的方向,忽的勾唇轻笑一声,夜风起,将片片枯叶卷起,他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盈盈笑意,方才转身离去。
我跟随他已经三个月,我学不来那些规矩礼仪,也不习惯分卑谦尊贵,他便也不强求,只随了我去。我与他曾亲近的时候便是我为他沏茶时,每每看着他坚毅的侧脸心中已是欣喜万分,哪敢再奢求能够与他更近一步。
我跟随于他,可他似乎并未让我做过什么事,却总感觉着他在暗中计划着什么。
翌日,风和云轻,相比前些日子来说虽是稍稍暖和一些,大氅却也离不开身,我轻手轻脚地推开书门,撩开琉璃珠帘子,他的身影便撞入我眼眸中,渲染上一片柔和。
他一袭白衣坐在雕花几案后,边角处以金丝线绣上繁复的花纹,华丽不失优雅,如瀑长发只一根发带松松束在脑后,耳畔几缕青丝慵懒自然的散落在脸颊旁,听我声响则缓缓放下笔抬起头来。
四目相接,我脸上一热,慌忙低下头将手中物什放在案上,“这是我方才去灶屋给你做的梨藕荸荠汤,可以驱寒,将入冬了,王爷也要注意些身子。”
他含笑的眸子深藏一剪湖水,看一眼盅中汤,笑道:“本王还当你只会提剑,孰不知还是个如此贤惠的女子。”
我脸上一片火热,尽力稳住自己的声音,“这……这也是我第一次做,入不入了口还不晓得。”
我将汤小心递过去,看着他轻抿一口,紧张且仔细的观察他的表情。
他动作微顿,皱了皱眉,放下汤盅时古怪地看我一眼,不多时便又轻勾唇角,不由得向我打趣道,“以后这些活交给灶屋的厨子们就好,你舞的剑可比你的汤来的实在。”
我咬咬下唇,思索一番,伸手欲拿走汤盅,他却是更快的按住我的手,“做什么?”
我微楞,努了努嘴,“我可不愿王爷委屈了自己的舌头,这汤若是真难喝,我这就拿去倒了,让厨子给王爷做一盅去。”
闻此言,他却是不由得轻笑一声,听得我又是一阵疑惑。随即,他轻轻移开我的手,仰头饮尽盅中物,方才将汤盅递给我,眸底依旧含着那抹淡然与浅笑。
我看着空了的汤盅怔怔发愣,心尖有一泓暖流缓慢轻淌,我不知道他知否对待所有的侍女都如此温和,只觉得自己将会永远记得他这份温存与那个若春风般和煦的浅淡笑容。
此刻却见得他微拢广袖抬手欲研磨,我眼疾手快地将墨条夺过来,朝他咧嘴一笑,“我来帮你。”
他随了我的意,收回手提笔写字。
我手上虽未停过半刻钟,可目光却是紧紧追随着纸上游移的紫霜毫,他的字飘若浮云,娇若惊龙,着实是好看的紧。我心想好好观摩一番,弯腰朝他靠了靠,新奇的盯着他的每一笔,孰不知我与他已是近在咫尺。
静默中只闻他毛笔在宣纸上沙沙的摩擦声,与我们二人浅浅的呼吸声,在我反应过来时,脸上又是一片炽热,心中却没有丝毫想要疏离的想法,我一度地以为这种场景可以持续到很久很久,久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久到海水倒灌,六界涅灭。
直到忽的书房门被人推开,阳光刹那间充盈了整个书房,温暖的阳光仿佛一瞬间便烧毁了他对我所有的包容与温存,我与他同时抬头看去,只见得一簇簇阳光下一个袅娜的倩影逆光走来,浅蓝的衣衫似雾似幻被冷风吹起,凌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天地安静时分,她轻启朱唇,清亮的声音从喉间流泻而出,似春风温柔,滑过书房每一个角落:
“阿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