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听话的纪文博
一
二〇〇三年二月末的一天周日上午，李振东和王欣悦正在课后班各自的教室里领着学生们预习明天要讲的新课。今天是长达两个月寒假的最后一天，来课后班的学生并不多。
这时从门外来了一对五十多岁的中年夫妇，还带着一个八九岁穿了一身蓝色牛仔服的男孩。这个男孩平头圆脸、单眼皮一双挺大的眼睛、皮肤白皙，但有点怯生生的。
鹏宇课后班里叫陈杰的三年级男生看到这个男孩来了，马上就站起来指着他兴奋地叫着说：“李老师，他是纪文博，是我们班学**考第一的学生，没想到他也来咱们课后班了。”
李振东看见他们来了马上带着微笑迎了上去并和他们在教室前唠了起来。这对中年夫妇很快说明此行的目的是想送纪文博来李振东的课后班长托。
他们的年龄相差这么悬殊，李振东猜想纪文博肯定是他们的孙子或外孙。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他们竟是纪文博的后爹后妈。他们是乘着纪文博和陈杰坐在一起说笑的时候悄悄地告诉李振东的。但他们嘱咐李振东千万不要把这个“惊天的秘密”告诉纪文博和其他孩子，他微笑着点头答应了。
原来纪文博是他后爸从妇产医院抱养来的。
原因是很简单的：这对夫妇早年一连生了两个孩子都是女孩，现都已出嫁了。可那他后爸偏喜欢男孩，九年前就托人从妇产医院抱养了他。可这遭到他后妈的强烈反对。他后妈简直气炸了肺对他后爸又哭又喊着说：“狗肉不能贴到人身上，我不要这狗崽子…”
她口口声声说不喂养纪文博，让老纪自己管，好好过过“儿子瘾”吧。
可他后爸当时在一家国企当主任，腰板挺硬，就想花钱雇保姆去看护纪文博。一看要花钱了，他后妈很心疼钱，态度终于软了下来。她开始屎一把尿一把地喂养他。毕竟不是亲生的，一直到现在她始终不喜欢纪文博。可他后爸却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视他为掌上明珠，和他很有感情。
在纪文博的眼中，总觉得他妈妈是后妈，爸爸才是亲爸。
这缘于他们两人对待孩子的态度。他后妈总是对他态度冷淡，时不时就数落他一顿。她要是不高兴时总是鸡蛋里挑骨头找他毛病，婆婆妈妈地说他“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有时还无缘无故地打他。这让他对他妈妈又怕又恨，从不跟她说出心里话。
他后爸虽然是男人，与他后妈相比，却对他有截然相反的态度，无论从生活还是学习上都处处关心他。他犯了错误时他后爸从来不打骂他，只是跟他讲道理，也让他心服口服。他感觉他们不但是父子，更是朋友。他有啥心里话都愿意和他后爸说。
那天，他们临走时他后爸特意点名要和王欣悦交代几句话。
王欣悦只好把自己教室中的孩子集中起来送到李振东的教室由他来代管，让纪文博也坐在这个教室中和陈杰一起看书。
坐在王欣悦教室第一排的纪文博后爸绷着脸鼓着牛一样的大眼睛看着她说：“王老师，你是女性，又是母亲，我家孩子送到你们这里长托，有些话我想跟你说，打扰你了。”
王欣悦微笑着说：“大叔，您别客气，有啥不放心的话，您就说吧!”
一听她这样说，老纪的脸上有了些笑模样，略显和蔼地说：“我朋友在LN大连开了一家公司让我去那儿做管理工作，我明天一早就走了。他妈妈没有念几天书，又辅导不了他。孩子在你这里长托，让你们费心了。这孩子比较孤僻，喜欢自己一个人玩，我想把他送到你们这里来让他每天都和孩子们在一起，过过集体生活。他有不顺心的时候，你要好好开导他，想办法让他快乐起来。他要是不听话时，你们只能说服教育他，但不能打他…”
他停了一下，特意瞪了一眼纪文博妈妈接着说：“我们让纪文博一直在你们这里长托，得住到他小学毕业。这孩子从小就缺少母爱，王老师你就多操心吧，好好对他，我们亏不了你。”
王欣悦满脸微笑对他们说：“大叔，你放心吧，我和李老师一定像对待亲生孩子那样关心和教育纪文博，让他在我家每天都快乐。”
听了这话，老纪很满意高兴得连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终于有了和蔼的笑容。
他转身对旁边的纪文博的后妈说：“你把纪文博长托费和零花钱给王老师吧，咱们好走。”
纪文博的后妈一直听他们说，脸上始终一点笑模样也没有。这时她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一沓钱递给王欣悦满脸不高兴地说：“王老师，你别听纪博文他爸放虎炮埋汰我，他这孩子从小就孤僻，一点爱人肉也没有，很不合群。我把心都掏出来对他好，他对我也不亲近。唉，不说这些了，我刚才已经向李老师打听了你们长托收费的价格。这是1200元钱，其中这1000元是纪博文两个月的长托费，余下那二百元是他的零花钱。他爸马上就去大连打工了，孩子不怎么亲近我，周六****不接他。这点钱就留着给他买零食吃吧。学校要交什么学杂费及书本费时，你们就给我打电话，我来给他交。”
他们向王欣悦交代完这些事后，又来到李振东的教室。纪文博后爸把他叫到门外详详细细地嘱咐了他一番，还照他脑门儿亲了一口才匆匆忙忙地和他后妈走了。
二
纪文博是第一个在李振东家长托的孩子，也是当时鹏宇课后班唯一长托的孩子。
李振东和王欣悦知道纪文博性格比女孩子还内向、孤僻胆小，不敢在多人场合讲话，就像对待自己家孩子一样处处关心和照顾他。
每天下午放学，李振东和王欣悦把孩子们从东风小学接回课后班，总是让纪文博和同年级学习成绩好、比较听话的徐佳文坐在教室前第二张桌。李振东知道他不爱说话，每次给大家辅导讲课时，他总要有意地提问他：“纪文博这道题怎样做，答案是什么，还有没有别的做法。”他想用这种方式来改变纪文博孤僻胆小的性格，锻炼他在大家面前敢于发言的能力。
他刚来的第一天下午，李振东在辅导学生们数学讲到一个题“你能说出乘积是24的几个算式”时，就提问大家。同学们纷纷举手，争先恐后要回答这个问题，可见这道题并不难。教室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这其中也包括一向不爱说话的纪文博。
李振东首先提问了纪文博的同桌徐佳文。他站起来声音洪亮、准确无误地说出乘积是24的4个算式：1乘以24等于24，2乘以12等于24…
李振东对他的出色表现提出了表扬并奖励他了一块橡皮然后让他坐下。
随后了他又提问了坐在徐佳文旁边的纪文博。
纪文博显得很紧张地站了起来，李振东微笑地看着他，示意再回答一下这个问题。他立刻脖子粗脸红，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心里像揣了一只小兔子似的怦怦乱跳，头上和手心都渗出了汗。
看他说话的样子，就像在跳舞，一扭一扭，全身都在动，声音好像从嗓子眼里发出来的，大家根本听不见他在说啥。有几个学生看他那不自在的样子竟然嘿嘿地笑起来。一听这笑声，纪文博全身抖得更厉害啦。
李振东依然微笑地看着他并鼓励他说：“纪文博，我和同学们都是你认识的人，你大点声说，别紧张，说错了大家也不会笑话你的。”
听了李振东这番鼓励的话，纪文博好像放松了一些，但依然红着脸像害羞的女孩似的，用较大一点的声音略显结巴地回答了他提出的问题。
尽管这样，李振东还是当着同学们的面表扬纪文博，说他今天刚开始时由于紧张声音很小大家都听不见，可是后来也能够较为放松地回答了他提出的问题。这就是进步，这就是成绩，这就是良好的开端。大家都要相信他下次回答问题时一定不会紧张了，表现比一定要比这次好。随后也奖励他一块橡皮。这时大家从来没见过笑的纪文博好像也换了一副笑模样，露出小白牙抿着嘴美滋滋地笑了。
随后的日子里，只要是李振东给大家讲课时，总少不了要提问纪文博。经过多次锻炼，他在多人场合回答问题时的胆子越来越大，声音越来越洪亮，表现也越来越好。
纪文博原来一回答问题时就会脖子粗、脸红声音小到嗓子眼儿，羞答答像个小女生。可一年后他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无论在学校还是课后班，他都能够不慌不忙、干脆利落、声音洪亮地回答老师提出的问题。在四年级下学期一次学校举行的诗歌朗读比赛中，纪文博代表班级还得了二等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