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咚咚”作响,墨无心和千寻对视了一眼,均有些愕然。
墨无心心中想:“不会错了!不知何故,千寻姑娘的灵气与活物兄台之间具有敌对情绪,而我的墨胆将她的灵气吸收之后,就又会变成另外一种新灵气!”
千寻则急忙内视体内灵胆,探查片刻后并没有发现灵气外泄,不由惊疑不定:“该死,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已经将雪灵气封印了,怎么还会引起青颜刀的敌视?难道是紫靥剑引起的?可是我同样将它以秘术封存在了体内,难不成紫靥和青颜之间的敌视已经达到这种地步了么?”
两人都不知道的是,墨无心所吸纳的雪灵气,根本不是来自于千寻的灵胆,千寻早就将灵胆内的雪灵气封印住了,她平时展露的仅仅只有风灵气而已。那墨无心吸纳的雪灵气究竟来源于哪?其实是来源于千寻体内的雪心。简单来说,雪心和墨心一样,亦是雪族的重宝神器。不知何故,千寻的雪心同墨无心的墨胆之间冥冥之中自有牵引一样,一个传输雪灵气,一个吸纳雪灵气,相得益彰。只是这种牵引和联系,千寻并没有察觉,若不是墨胆是属于接收雪灵气的一方,墨无心也未必能察觉到。
见石壁里面没有了动静,墨无心咳嗽一声,急忙转移话题:“呃,千寻姐姐,我思来想去……”
闻言,千寻暂时将疑问放在一边,有些生气地打断了他:“不许叫我姐姐!”
“呃,那、那我叫什么?”
“叫我师傅!”
“咳,千寻姐……”见千寻面色不善,墨无心急忙改口,“千寻姑娘,小弟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虽然你修为精深,但毕竟你还这么,嗯,这么年轻,同我只相差三岁,我们只是平辈论交,拜你为师有些,有些不大妥当吧?”
千寻心中暗哼一声:“哼,谁说我年轻了,谁说我只比你大三岁了!我至少大你十几岁好不好?等我哪天解开体内封印,吓死你这个傻小子!”
千寻表面上只是摆了摆手道:“我说了,灵修界内达者为师,年龄不是问题,辈分也不是问题。”
墨无心不禁翻了个白眼。谁说的?就算是强如墨家,也还是很重视年纪资历,辈分纲常的好不好!
但千寻此时,已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死活非要收墨无心为徒:“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长辈了……来,乖徒儿,先叫声师尊听听!”
墨无心已经无法言语了。这千寻刚刚才做了丹霸的记名弟子,怎么就能把丹霸的蛮不讲理学了个十足!
看着千寻那张十七岁的“稚嫩”的脸庞,那声师尊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但又看见千寻这副誓不罢休的样子,他只好稍稍退让:“呃,我最多只能当你的……嗯,当你的记名弟子!”
闻言,千寻勃然大怒:“想拜本姑娘为师的不知道有多少,怎么到你这里就推三阻四的!”
千寻终于体会到,当初丹霸听见自己只做记名弟子,究竟是何等愤怒的心情了。
千寻依然不依不饶,墨无心简直快疯了。你丫认识丹霸才几天啊,这么快就学会强迫别人拜师了?正常人你不学,你非学丹霸那老混蛋干嘛啊!
见墨无心死活不从,千寻真的有点生气了:“我在外人面前还不是要叫你夫君?你占我便宜占得够大了,却连声师父都不肯叫我,也太欺负人了吧!”
“呃,什么?你刚才说,在外人面前,你要叫我什么?”
“夫君啊!”
墨无心眨眨眼:“哦。”
不知为何,这个称谓竟然让他感到浑身舒爽……
千寻醒悟过来,顿时火冒三丈:“臭小子,你占我便宜!”
“呃,我没有啊!”
“臭小子,你真是气死我了!”
“……”
一白天的时间都在吵吵闹闹中度过,在千寻无比执着的坚持下,墨无心最终还是喊了她一声师傅,但是依然只答应做她的记名弟子,不肯执弟子礼。千寻也没办法要求更多了,结果还算是满意的,好像他叫了一声师傅,就不会再乱了纲常辈分一样。
到了晚上,两人大眼瞪小眼,遇到了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
石床就一张,怎么睡?
千寻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床上,用实际行动表明了床的归属。
墨无心无奈,默默拾起被褥,打算铺在桌子上凑合一晚。
被褥一沉,只见千寻伸出纤纤玉手死死拽住,面色不善地看着墨无心:“你干嘛?”
“呃,铺床啊。”
“你铺了床,我盖什么!”
说罢,千寻一把抢过被褥,重新铺在了石床上,舒舒服服地躺下,闭眼假寐起来。
墨无心哭笑不得,心中开始无比怀念起以前那个温柔善良的千寻来。
好像自从假扮起侍妾这一身份开始,千寻姑娘就变得气不顺起来,易怒暴躁,蛮不讲理。
算了算了,她之所以委屈自己,完全是为了助我得到紫宸露,我就多让让她好了。
墨无心不知道的是,千寻心里何止是委屈,简直是太委屈了!本该叫墨无心外甥的,现在却叫成了夫君,搁谁心里头都不舒服,心中愤怒,难过,忍耐,委屈,羞涩,酸甜苦辣复杂难言,情绪难免有些不稳定。
要知道,千寻以前身为雪族少族长,现在身为雪族族长,早已经放弃了世间的情情爱爱,并对胧仙发过誓,要将自己的毕生精力全数奉献给雪族。所以她长这么大,二十好几了却还从未体验过如此窘迫羞涩的情境,一想到以后会当着外人的面喊他夫君,一想到自己本是他的阿姨,就觉得脸红心跳羞涩难当,简直胆疼。
于是千寻姑娘不断地催眠自己:“没事的千寻!这只是权宜之计!将来在时机成熟时表露了身份,那这些乱七八糟的称呼就都不做数了!谅他也不敢再对自己不敬!”
千寻心中愁肠百结,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折腾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喂,臭小子,睡了没?”
“呃,没……你有什么事?”
“什么你你你的!没大没小,要叫我师傅!”
墨无心一翻白眼,装作没听见。
“喂,睡着了?说话!”
墨无心脑仁发疼:“说什么啊?”
“唔,让我想想……对了,你这些年是怎么过得?”
这个问题有点怪。墨无心打了个哈欠:“还能是怎么过得?就那样过的呗!”
“我是问……你从小孤零零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哦,你问这个啊,”墨无心笑了笑,却并没有什么辛酸的意味在里面,“小时候挺艰难的,那时候哥们我还是很优秀的,其他家长都把我当成教育小伙伴们的典范。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嗯,生子当如墨无心,呵呵……所以吧,那时候我挺招小伙伴仇恨的,他们都不愿意和我多说话,我也一直没什么朋友。锻炼肉体时受了伤,小伙伴都有娘亲为他们处理伤口,我只能自己解决;遭人欺负了,别人也都有爹爹撑腰,而我只能默默忍着……呵,那时候确实挺难的,不过后来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了。”
千寻默默地听着,听着,眼眶不禁泛红,心中更是揪得发疼:“那你没反抗过吗?”
“反抗么?有吧,结果只是招来了更大的报复,久而久之我也就逆来顺受了……因为我知道,反抗是需要实力的。”
“墨家就没有谁帮你一把么?你的爷爷,叔叔,姑姑,再不济总有师父和朋友吧!他们怎么不帮你?”
“呵,墨家高层从不轻易帮助下层修士,除非你是天骄。以前还好,但这几年我成了废柴之后,他们就更是懒得搭理我了……在墨家,尊卑有别,长幼有序,规矩森严,你尊贵与否全看你的血脉,全看你的实力,所以墨家里头的人情味是很淡薄的。像哥们这种血脉尊贵,实力却极差的,是墨家的一大异数。他们认为我空有宝山却不知使用,完全是暴殄天物的废物一个,所以根本不待见我。相对的,我也不在乎墨家怎样,它是兴盛还是衰败,和我没有一点儿关系。”
“没有想过离开这里吗?”
“想过啊。可是九州之大,我又能去哪里?”
千寻一时无言以对,心中却在暗暗为墨无心谋划未来。
等此间事了,我干脆就和他挑明身份,他如果愿意,我就带他回雪族,反正他在这里过得也不好。
沉默良久,墨无心突然开口问道:“千寻姐……咳,千寻姑娘?你睡着了吗?”
千寻一翻白眼,毫不理会。
“千寻姑娘?”
“千寻大小姐?”
“千寻师傅?”
“干嘛?”
千寻听到师傅两字,气才稍稍顺了顺,终于理会了墨无心。
墨无心状若随意地试探道:“千寻师傅,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同样是这个奇怪的问题,千寻稍稍警觉了一些,谨慎道:“就那样过得呗!”
“呃……你父母呢?”
“我刚出生时就死了。”
“怎么死的?”
“你烦不烦啊!还让不让为师睡觉了!”
“呃,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聊聊呗!”
“……”
良久,千寻叹气道:“他们死于家族间的仇杀。”
“家族……仇杀?”
“不错,”千寻淡淡道,好像说的不是她的故事一样,“我出生在一个小家族里面,这个小家族原本很是强大,但正因为它的强大,所以才会受到另一个强大的家族的敌视和觊觎,一山不容二虎,最终受到那个强大家族的暗算和偷袭,死伤惨重,苟延残喘至今。为了报仇,我的父母刚生下我不久,就潜入了那个敌对家族里面,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暴露了身份,最终双双陨落。”
“那,你有兄长和姐姐吗?”
“没有,”千寻发亮的眼睛看了看墨无心,“我只有一个师姐。”
“这么说来,你此次出来游历,是为了报仇么?”
“是,也不是。”
“呃,什么意思?”
千寻沉默了片刻,淡淡道:“别问了,睡吧。”
说罢,千寻翻了下身子,不再言声。
墨无心带着对千寻的疑惑,也渐渐入睡。
洞府陷入了无尽的静谧之中,只有夜光石的淡淡光芒依稀映照在两个身怀秘密的人身上,光芒流转不休,似乎在诉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