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太过分……”
毫不理会慕容云策低沉的话语,姬如命笑着大手抓向银芒飞刃,但几乎就在握住飞剑的同时一声碎裂的脆响清晰的传入几人耳中,陈及惨叫着口中喷出一道血剑猛的摔在地上,神色苍白,眸光暗淡,伸出手指无力指着慕容云策,随即无力的垂落下去。
“及儿,及儿!”陈钥抱着陈及不断凄声呼喊。
姬如命脸色僵硬,他没料到慕容云策竟然如此决断无情,竟然一句不说就将陈及的本命飞剑捏碎,丝毫不给自己一点情面。
“慕容云策,你……”姬如命话音未落,陈钥如一头怒兽扑了过来。
“敢伤我儿,老子要将你碎尸万段!”陈钥声色俱厉,挥手祭出一柄龙口长刀,体内真元同时暴冲,澎湃的力量汇聚在龙口长刀上狠狠的劈向慕容云策。
姬如命神色古怪,屈指成剑毫不留情斜斩向慕容云策脖颈,两位高手齐攻一人,见他们攻来慕容云策神色冰冷眸光闪烁,双手齐出,竟然用血肉手掌硬生生将长刀剑指抵住,同时脚踏八卦玄步,双掌虚空拨动,左右两分正是借势打势。
姬如命与陈钥同时骇然失色,只觉得自己强势的力量如泥牛入海,同时二人力道吸附互转,竟然彼此就要撞在一起,陈钥功力远不如姬如命高深,它只觉得自己虎口剧痛,身体如同撞在一座巨山上,顿时惨呼着倒飞出去摔在地上,猛的呕了一大口血,姬如命与慕容云策同门修行,早在十多年前已经见识过,那时二人可谓旗鼓相当,但是此时交手姬如命却不得不骇然这位师弟修为恐怕已经超出自己不少,深不可测,自己竟然不能摸清底细,电光石火之间他慌忙运转真元护身挨上这一记,趁势抽身而退,只觉得体内五脏六腑好似挤在一起,登时腥气上涌嘴边沁出了血迹。
慕容云策并没有追击二人,抖手将被他捏碎的银芒飞剑丢在地上,回身看着遍体鳞伤虚弱不堪的葛宴,取出一粒药丹送入葛宴口中。
药丹入口即化,药效快速发挥葛宴只觉得一股热力流入顿时自己恢复了几分。
“师父……”葛宴刚要说话,数百铁军卫兵士忽然从四面八方的冲出,手持长戈将慕容云策师徒二人团团围住。
“给我把他们砍成碎肉喂狗!”陈钥大声怒吼,但这数百铁军卫对他置若罔闻,毫不理会。
见数百铁军卫冲出,姬如命神色冰冷强压着心火默默退到一旁,他同样没有理会陈钥。
“呵呵呵……”
这时,阵阵苍老的笑声自空中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老者如羽毛般从天上缓缓飘落,稳稳站在众人面前,任谁都没觉察到何时有一艘飞行舰船恰好悬浮古宁城的高空之上,眼前老者身躯并不高,他几乎尽身都隐没在自己宽大的血红色长袍中,连头颅都被兜帽遮蔽大半只露出些许干皱苍老的脸,但唯独那双眼睛格外有神。
数百铁军卫看到老者纷纷垂下头施礼,自动退到两侧。
“两个娃娃都是难得的资质,百里挑一,嗯,不对,千里挑一不为过,在古宁城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死斗任何一个折损都是十分可惜啊!”老者声音低沉,说话间抛出一支小巧的白玉瓶丢给陈钥,同时伸出一双干枯无比,形如槁木似的手在虚空中轻描淡写的画出一道古怪无比的符咒打入陈及身体。
“把玉瓶中的药丹给他服下,回去静养三日便可完全恢复了。”老者说完不再看磕头如捣蒜般的陈钥,转过身一双深邃的眼睛在慕容云策与葛宴身上不住打量,缓缓说道:“嗯,年少有为,年少有为啊,老夫如你们这般年纪时还是个不知世事的乡野小子,古老仙门底蕴非凡,弟子更是个个不同凡响,慕容云策,百年前我与你老师也有一面之缘,听闻他已经闭死关十三年未出,不知是否安好啊?”
“不牢圣司挂心,恩师一切安好。”自老者出现慕容云策就神情冷肃,一改往日云淡风轻之态,现在更是多了些凝重。
“如此甚好,慕容云策你师徒二人在北疆搅闹将好好的古宁城弄的乌烟瘴气,我本该在此将你们严加处置,但是念在你恩师面上,放你们一马,你们可以离去。”老者一挥手,吊着阿树六人尸首的绳子纷纷断开,六俱血肉模糊的少年尸体齐刷刷摔在地上,砸起阵阵烟尘。
“他们几人擅自离开古宁城,遭到严惩理所应当,既然人已经死去就入土安葬吧。”
慕容云策双手划动,周围空气倏然躁动,数百铁军卫见状正欲动作却被老者喝止,六俱少年尸体渐渐漂浮而起,一道火龙倏然飞出将他们吞没,炽烈的火焰燃烧六个曾经鲜活的少年顿时化作了飞灰,随着慕容云策大袖挥动被一股清风卷入云霄,消散在天地之间。
“莽莽红尘尽,韶光岁月休,魂入穹云,终是尘归尘,土归土……”
葛宴含泪仰天哭,他看不清,说不明,为何世道如此不公,卑劣的人为所欲为,而真正所盼简单,生性淳朴善良的人下场却要这么凄惨,他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他恨,恨这苍天无眼。
慕容云策没有多说,他默默的将虚弱的葛宴背起,让这倔强的少年将脸伏在自己的后背上,让他尽情的哭泣,用世人眼中最懦弱的方式宣泄自己的愤恨。
“圣司大人,就让他们这么轻易的离开这里?”
待到慕容云策师徒二人消失在城外,姬如命站到老者身旁谨慎问道,圣司阴冷的目光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姬如命顿时噤若寒蝉。
“姬如命,老夫问你,若是开战,你觉得在场这些人谁能留得住他?”
姬如命颇为不解,不由问道:“圣司您的修为将他制住轻而易举,慕容云策怎能构成威胁?”
圣司闻言忽然满是鄙夷不屑,冷冷笑道:“姬如命啊姬如命,同门相处这么多年,你连慕容云策的修为底细都摸不清,当日还夸下海口要取人家性命,妄想攀上玄琼掌门之位,真是让老夫要活活笑死了。”
姬如命自知惭愧失了颜面,顿时气势又馁了几分:“慕容云策性情无欲无求,风轻云淡,从不行争名夺利之举,门人皆知其深藏若虚,但这数十年来,他从未暴露过真正修为实力,说来惭愧今日交手,我才知自己也是远远低估了他,以圣司您所见,他到了何种地步?”
老人皱纹堆累的面孔上,忽然泛起令人毛骨悚然阴测凶狠的笑容,说道:“炼虚合道金丹境!”
“什么!”一语口出,顿时众人无不愕然大惊,姬如命与陈钥听在耳中,不由惧在心中,方才若是慕容云策发狂,圣司没在现场,恐怕自己的性命就已经被人取走,炼虚合道已可谓世间凡仙,实力之强,寻常凡修只能望其项背,而已经结成金丹的凡仙更是只差一步就能踏出破凡登仙,慕容云策年纪不大,修道也仅仅几十年,这等年岁达到如此境界真是让人叹为观止,诸多自诩天才者皆要汗颜。
圣司见他们如此表现也在他意料之内,他重重哼了一声,说道:“老夫当日也低估了他,只驱出方祭炼完成的一轮森罗血月,导致鬼奴被他所斩,令我元气大伤,耗时许久又吞噬了百万血祭亡魂方才恢复,不过那又如何,等破开紫帝遗墓,内中宝藏定然可以助我的‘万鬼修罗血神道’突破第九重,届时天亦难阻,你们可知当年祸君紫帝初创此道,神功未成已经横扫天下,区区金丹境正好拿来祭炼成为我第三轮血月鬼奴!再等几日阴阳煞冲大阵就可以修建完成,圣山上的禁制自然就会暴露出来,慕容云策也定然会前去,到那时候就是他的死期!”
众人闻言不禁山呼圣司威名,这一日古宁城大乱,所有的守城铁军卫兵士出动冲入百姓人家大肆抓捕,凡是反抗者一律就地格杀,一时间满城哀哭,悲惨至极,酝酿已久的死亡风暴终于席卷了这座原本安宁的北疆城池。
一路行来慕容云策沉默不语,葛宴尽情的伏在他背上宣泄着压抑已久的悲伤痛苦,少年的泪水浸湿了慕容云策的青衫,终于心神俱疲,少年昏沉睡去,一路无话,师徒二人远离古宁城,漫无目标的往前走着,林荫大道,鸟语花香,阵阵沁人心脾的自然芬芳让人不自觉沉浸于这里的安宁祥和,但谁又知道,这平静下的暗流汹涌,这赏心悦目的花草间埋藏着多少枯骨,大道红尘,茫茫无尽,人间浪涛,汹涌难当。
慕容云策神色有些疲倦,他低头看着自己行过的路,除了自己这一行清晰脚印再无他人走过,路漫漫,路独行,不知自己一个人走了多久,走了多远,半生云淡风轻志不在任何功名利禄,宁愿做云游世外的闲云野鹤,但他却做不到更下不了决心迈出那一步,恩师寄托,玄琼复兴,天下铸绝,每一样都是世人渴望得到的名利声望地位,但所有的这一切却像是一座座大山生生将他压住,他渴望做自己却事与愿违,也许自己有能力更该有担当,所以他默默承受着一切,无声无怨的做着一切,但是那又如何?对于这个天下,对于世上所有腐朽堕落的一切他依旧无力改变什么,毕竟他不是创世的神灵,只是区区一阶凡人,慕容云策长叹,心中无力又凄凉,不自觉两行清泪滑落。
就在这时,被他背着的少年低低了喊了一声:“师父……”慕容云策的思绪戛然而断,他缓缓偏过头,看着依旧伏在他后背昏睡的葛宴,暗笑原来只是少年的梦话。
这时天际传来一阵沉闷的雷声,少年霍然惊醒,看到慕容云策眼角泪痕:“师父,你哭了?”
“哈,方才眼睛里吹进了些沙尘。”
“胡说!定然是那些个自恃武力强大的混蛋联手打伤了你,哼,若在给我十年,等我修为高深定然再不让任何恶人欺压良善!他们若是敢阻我,我就把他们都揍趴下!”
“若是天意如此呢?”慕容云策哈哈笑着,随口问道。
“天意?贼老天敢阻我,我就掀翻了这天!”慕容云策怔怔的看着葛宴,少年稚嫩的脸上却是无比坚毅郑重。
此时苍穹如墨,环盖大地,滚滚黑云从四外涌来汇聚在一起,轰鸣的雷声响彻云霄,少年这一席话却如这雷声般震撼了慕容云策的心,再也难以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