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到底是什么样子了?其实它就在我们身边,每一天每一个时刻都是梦,这是现实的梦,我们每天都会认真计算着得失成败,因为我们输不起。最纯真的梦,依然在青春年代,我们可以梦着不醒,可以肆无忌惮的犯错,因为我们来得及改错,还可以重新来过。不管什么时代的梦,都有醒转的一天,然后你探寻着安稳,告别一切算计和虚幻,独自与市井相伴,与美好相遇。
阮玲玉的梦在哪儿了?在儿时?在花季般的十六岁?还是二十岁?有点恍惚,有点应接不暇,因为她的梦太过惊心动魄。而且,似乎每一个梦都找不到醒来的灵药,就像是个迷宫,她在里面独自游荡,解不开也出不来。张达民为她布设的青春之梦,因为有着太多的牵绊,蜘蛛网般网络一切,她投入的进去了,却抽身不得。即使犹如黑社会般的唐季珊的出现,也没能抽刀断水。最终只是以鱼死网破收场,而她依然无法脱离噩梦,也算计不出孰对孰错。倏然合上的,是她的心门,还有永远也合不上的双眸。
唐季珊的控告最终还是输在了张达民的狡辩下,法院判定张达民毁坏他人名誉罪不成立。唐季珊对此结果毫不在意,因为他只想发泄下心中的恶气。他从没想过时刻想将自己隐藏的阮玲玉,是他,无所顾忌的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而且还让她独自承受一切。他和张达民有什么两样了,他们都是那种只想要自己好的自私男人,爱过即成陌路,是他们最想要的,也是杀死女人们的终极武器。
《新女性》依然在热映,片中女主角是被恶毒记者造谣致死的,影片无情的抨击着记者们的命脉。尽管联华公司已经公开道歉,但是小报记者们依然蠢蠢欲动,时时准备伺机出发,向曾经中伤过他们的一切,发射最凶狠的一箭。如今,唐季珊的控告,无疑就是一次自投罗网。曾经被正义之言压迫的无法昂头的右翼分子和黄色小报记者们,似乎找到了扬眉吐气的机会。在张达民的支援下,关于阮玲玉的污言秽语跃然各大媒体,她就这样被他们扔进了污水的海,她越发的有名了,因为他们,她变得更加臭名远扬。
柔弱清丽的阮玲玉,那时还在拍摄《国风》,她似乎已经预感到这次是在劫难逃了。她依然忘我的拍戏,或许是她也不愿再回到那个家,那个已然如同坟墓的家。何况,因为张达民事件,唐季珊从未停止过对她的打骂,这样的日子一直在持续,她已失去悲哀的能力。或许沉默,就是最大的汹涌,也是最大的覆灭。
一九三五年二月二十六日,张达民向法院递交了两份诉状。毁灭吧。就让一切毁灭吧。阴云密布的上海滩,不停呼啸着这句话。天空开始下雨的时候,她才知道那个律师,当年为她和张达民脱离同居关系而请的律师,竟然是个歇业律师。躲在暗处偷偷窃喜的张达民,有理由控告阮玲玉侵占罪和伪造文书罪。小报记者就像无孔不入的虱子,他们一并加入到张达民的报复行动中,唆使他控告唐季珊妨碍家庭罪,以及和阮玲玉**罪。
张达民,这个最初的缘,曾经给过她的那些爱恋了?他对她所做的一切,好像他们原本就是宿敌,很久以前,她就已意识到自己对于初恋的草率决定,可她知道现在后悔晚矣。也曾因此事对采访她的记者说过:“那时我意志还很薄弱,同时年龄也究竟还轻,所以认识不多久,受不住他的欺骗,两人便实行同居了。张达民原系一个世家子弟,他并没有什么固定职业,一天到晚尽是在赌场里混日子。因此,同居了数月后,由于他自己经济上的拮据,便对我断绝了生活上的供给。“不管怎样,青春时代的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今天会对她做出如此致命的事。
惊慌失措的她,把求救的希望寄托在唐季珊身上,他曾给过她的那些温存和关心,一直都是她的港湾。唐季珊总能把虚伪演绎的如此高昂,不然他怎能说出这样的豪言壮语:“就算是奸夫****,我也要上海人看看,我们是一对高贵的奸夫****。”他是个偷盗高手,冠名给他奸夫,的确是名副其实的;但是她,连一杯水都不曾欠过别人,如今却成了他们两人之间的牺牲品。是他们,将她的一世清名抹杀,让她背负着莫须有的骂名,穿越今生和来世,永远也不会有清明。
唐季珊——她也曾深爱过他,他曾给过她的一切,让她依然沉睡在梦中。她幻想着他的深情还在,可是当暴风雨来临时,他倾情演绎了一个“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故事,此刻的阮林玉,不但对他毫无价值,并且她跟张达民的一切纠葛对他也是无上的侮辱,他早就想对她弃之如草芥了。此刻,他才想到跟她划清界限,他是社会名流,她只不过是一个“女戏子”。他拒绝了为她出庭作证。有点想怒极反笑,想说当年,但是我们已不能说,因为当年是一个笑话,当年早已死在了风雨烟尘中。
破碎的家庭再次将她抛弃,同事和影迷似乎相信了媒体的流言,空间里多了冷落和白眼,她却不知道如何解释,本来,谁也不曾明了她个人的事,辩解吗?可是从何说起了?她是个优秀演员,却未必就是个天才的辩论家。天地间,只剩下她最后的一句:“你看我是不是一个好人呢?”《万象》的记者听到过,费穆听到过,万千观众听到过,看着她摇摇欲倒的样子,你已无法挺止眼中的奔流。那时是春天,你却听到叶落下的声音,那是她的,人生的帷幕,正在徐徐落下。
她渴望的认同感,她渴望的温度,在媒体发出的恶臭声音下,都沉没了,这些,比之生命还重要的东西,已和她分道而去。就在那些黑暗的岁月里,魂灵似乎也找不到身体,她们彼此对望着那些支离破碎,哭泣无声。从此飘零,无时无刻,从此,生命无依。
阮玲玉是遗落人间的白兰精灵,正是因为她天性中的敏感,才会导致她如此脆弱。她相信那些芬芳的白色花瓣,就是她的心灵化生。只是白兰不会轻易逝去,它们死亡生还,年复一年,却从未真正死去。她知道命运安排她经历一场场的死亡,就是为了更好的生。即使有一天,这俗身消亡,她依然还会回来,给你暗香,给你清白。月上的影子,是星星飞过时留下的,你看到她如满月般的脸,覆满清新的微笑,她是月上的仙,孤绝漫步在苍穹。不经意间,她会在你耳边,轻语着那场盛大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