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落星亭。
与望天峰隔林向望,原本也是个默默无名的小亭,自从孤影陨落望天峰的说法甚嚣尘上,这个不起眼的小亭子也不知何时开始被冠以落星之名。
孤星陨落,是为落星。
这也就意味着一个时代的结束。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与望天峰一样,落星亭莫名其妙成为修者眼中的不祥之地,鲜有人士光顾。
然而今天,亭外却三三两两逐渐聚集起为数不少的人士,相互之间有说有笑,似乎还颇为熟悉。
这些人,都来自沐府,他们所关注的主角,也和沐府有关。
一方是沐府外姓家丁中如日中天,拥有修士后期修为的孙咬。
另一方则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根骨废柴,因屈辱而降生,克父克母的不详之人,沐剑明。
如此具有话题性的对决,自然引起了大量好事者的围观。不过,围观者中,或有家丁,或有沐府宗分两家的小字辈,却绝对不会有长老级人物在这里出现。
“不错。”早已来到现场却躲在暗处的孙咬,待观察清楚周围的情况后,甚是满意。
眼下的局面,可谓是孙咬精心思虑的结果。按照他的估计,全府上下,除了冥顽不灵的沐虎,没有人在乎沐剑明的生死。但是,自己这个外姓家丁如果明目张胆地击杀沐姓子孙,哪怕是一个人见人厌的废柴,在场面上都无法有个交代。
但如果沐剑明死于不容许第三方插手修者之斗,那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这么一来,即给了孙咬一个台阶,也给了沐府一个台阶,兴许大部分沐府高层还会很感激孙咬。
唯一有所疑虑的,沐剑明好歹也拥有沐家血脉,万一族群长老中有谁看不过去,赶来观战,那么作为发起方的孙咬,自然也不好收场。
决斗时只能观战,但保不齐日后会伺机报复。孙咬再嚣张,也不愿意和长老级别的人物结下不必要的梁子。现在看来,没有一个长老级人物出现,说明沐府高层选择了沉默,也就是默认。
至于沐虎么,孙咬丝毫不以为意,因为沐剑明的事,这位分家首领早已引起众怒,日渐式微,被孙咬的主上扳倒,也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整理一下,孙咬气定神闲地走了出来。
“来了来了!”很快,一些眼尖的人就发现了孙咬,一传十十传百,围观的人群不自觉得让出一条道来。
论身份,围观者里有很多都高于孙咬,但今天,此时此刻,没人会在意这点。因为,孙咬才是真正的主角。
万众瞩目的快感,并没有冲昏孙咬的头脑,缓步走向亭中的同时,沿途却也不停地向沿途的一些围观者打着招呼。
这个招呼,并不随意,而是细心挑选。
家丁和下人,孙咬不屑一顾,但一些长老的子嗣,孙咬不能怠慢。假以时日,这些人兴许就是长老会的接班者。
足够的气魄,以及谦逊的态度,孙咬的表演淋漓尽致,不卑不亢,着实换来了一大片好感。
如果能再一举击杀一个碍眼的废柴,孙咬在沐府中声势必将达到一个新的高峰。
来到亭中,孙咬转过身,冲着众人抱了抱拳,算是行了礼数,然后,就闭目养神,静待对手的出现。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场面一时寂静下来,大家都在等待“东风”的出场。
许久之后,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大家都开始讨论,这么久还不出现,沐剑明是不是临阵退缩了?更有人直接举证,说沐剑明一大早就不在屋内,行踪不明。
沐剑明为了保命,逃跑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猜测迅速在围观者中占据了上风。
不过细细想来,这也合乎情理。废柴挑战修士后期?笑话!沐剑明再怎么废柴,只要脑子没烧坏,该怎么选择都是顺理成章的事。
渐渐的,谩骂声开始响起,许多人义愤填膺,仿佛沐剑明干了什么天怒人怨十恶不赦的勾当。
有些心细者,却注意到孙咬的表现,依然神情淡定,不急不慌得闭目养神。
“果然有大家风范,跻身武师行列指日可待。”这些人暗自点点头,对孙咬的评价再次升高。
而孙咬,有着修士后期修为的他,超强的听力将场上的各种话语尽数收入耳中。
众人的反应,可以说正中孙咬的下怀,局面的演变正一步步朝着自己预定的方向发展下去。
至于沐剑明是不是溜了,孙咬一点都不担心,因为他早已派人暗中监视,沐剑明确实一大早就离开沐府,但他并没有逃走,而是停留在望天峰附近某处。
至于沐剑明在干什么,会不会如实赴约,孙咬并不关心。其实如果沐剑明不出现则更好,待人群怀着对废柴的愤恨离开后,自己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得去杀了他,夺回分水剑,连沐虎都怪不到自己头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帮人谈累了,站乏了,连咒骂的力气都没了。
人群最后,有两个家伙,看服饰应该只是沐府的家丁,还在乐此不疲得讨论着,主题就是沐剑明这么堂而皇之得开溜,府上会有何反应,对一直维护他的沐虎又会有何影响。
“我说啊,这废物自己跑就算了,可怜沐虎当家的,这下被坑惨了。”一个人幸灾乐祸得说着。
另一个人立刻接上话:“谁说不是呢,为了这个废物,虎爷这些年和长老会的关系一直很紧张,分家首席的位置也坐得不稳,如今沐剑明这小子出尔反尔,给沐府抹黑,虎爷再怎么着也难辞其咎…”
眉飞色舞地说道一半,男子感觉肩膀被人轻轻地拍了拍,背后有人说:“麻烦让个道。”
男子头也不回,不满地说:“让什么让,人都跑了,回家吃饭去。”
来者貌似还不死心,问:“谁跑了?”
“还有谁,那个废柴呗,明知打不过怎么可能还来送死!”一想到自己白白跑了一趟,男子越说越有气。
“哦,那么这里怎么还有这么多人?”
“反正来都来了,多等一会呗,真是无聊。除非出现奇迹,否则白喝这么久西北风了!”
“这样啊!”来人点点头,说:“那么请让一让吧。”
“干嘛,都说人跑了,你还…”男子终于不满得回过头,嘴里的话说了一半,突然愣住了。
这张脸,怎么这么熟悉?
“让开吧,现在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沐…沐剑明!”
此话一出,围观人群中再现一阵骚动。几十道目光多次确认是沐剑明本尊无误后,自他的身前“哗啦”一声让出一条笔直的通道。
通道的尽头,是落星亭,亭子里,是孙咬。
孙咬双眼睁开,看了一眼沐剑明,笑了笑,然后缓步走出亭子。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沐剑明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孙咬的面前。
虽说在落星亭决斗,但那只是一个概念,也只是一个标的物。总不能说,落星亭旁边的空地决斗吧,听上去太寒碜。但如果两个人真的死脑筋,按部就班的一起挤到狭小的亭子里,出招前非得先把亭子拆了才行。
一股肃杀的气氛蔓延开来,围观者自觉地向后退去,给二人让出一大块空地。
孙咬瞥了一眼沐剑明的腰间,说:“拔剑吧。”
“拔剑?”沐剑明双臂环抱,优哉游哉地说:“没这个必要。”
“嗯?”感觉受到了轻视,孙咬神色一正,轻呵道:“好狂妄的小子,如此这般,那就怪不得孙某了,看招!”
话音落,右拳出。
这一拳,没有什么繁复招式,夹杂着呼啸地风声,开门见山地笔直袭向对手的左胸。
“什么!”沐府内,沐虎噌地站起,气急败坏地骂道:“这个臭小子竟然赴约了!”
沐虎身前,探子单膝跪地,笃定地说:“是,属下亲眼所见,虽然迟了点,但剑明少爷确实出现在落星亭。”
沐虎大吼道:“那你不去保护少爷,跑我这来汇报个屁啊!”
探子身躯一震,低头回答:“属下该死!”
“算了。”震怒过后,稍稍恢复理智的沐虎摆摆手:“也为难你了,擅自破坏修者之斗可是天大的罪名。”
“好吧!“沐虎大步走到门口,自言自语道:”既然如此,就容不得老夫袖手旁观了!”
但是,一个人影,却极其不合时宜得地拦在了沐虎的面前,笑嘻嘻地说:“虎爷,这么急匆匆,是想去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