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知背俞,先度其两乳间,中折之,更以他草度去半已,即以两隅相拄也,乃举以度其背,令其一隅居上,齐脊大柱,两隅在下…”紫歌心头流过黄帝内经,却变换嘴形,如果有人在他一旁听,就会发现他念的是佛门的六字大明咒,也就是世人传言的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
“佛法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紫歌睁开双目,汗涌如泉,刚才他闭穴锁气,锁住周身气血,用声音震荡血液,与血脉共振,一遍一遍的洗刷血液,成就气血百炼。
“唵”,他神态悲悯,只是做了一个嘴型,身下的巨石就在震颤,内部更是裂了缝,于无声处起惊雷,抖落的碎石滚下,摔得粉身碎骨。
他猛然跳起,面若金刚怒目,大喝:“吽”。头顶血气冲天,口中吐出白色匹练,脚下涌现血气红莲,宛若金刚降临,捏不动明王印,布畏施教。
“啊,”紫歌喷血,身体内经脉拧作一团,血液乱流,奔涌如火山。他的伤势爆发,干扰了炼血的重要阶段,气血倒冲,而且是雷音炼血出了岔子,雷音震伤了五脏,雪上加霜。
他跌落在地,好像掉落尘世的神明,无比凄凉。
这一幕刚好被出门的稚女看见,虽然没看见喷血,但是看到了他落在地上,心情不由得低落,愤愤地说:“不会跳就不要跳,又把自己摔了。”说完就在门口看书,安安静静,不染尘埃。
“我真的不是在跳舞。”紫歌摇头苦笑,他能够听到十米内蝴蝶振翅,蚂蚁爬行的声音,如何听不到二十米外稚女的嘀咕。
天上阳光明媚,山上被浸染成金黄色,山下炊烟袅袅,山上有少年练武,山腰处有少年跳舞,少女看书,层次明显,不妨碍虫鸣鸟叫,自然和谐。
清风夹带花香,翻过稚女看完的一页书,捥起她墨色的秀发,稚女的脸庞在阳光的映照下浮现一丝健康的红晕,可爱动人,她的余光不时瞥向紫歌,红晕不知不觉扩散满脖子。
呵呵,看书,看叔。
紫歌躺在石头上晒太阳,体表不规则的震动,他的牙关紧咬,双目赤红,喘气如牛,像是忍受了极大的痛苦。
“复仇。”千百句汇聚成一句,层层叠叠,深入人心,不断抨击紫歌,那是种带走魔性的声音,好似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亡灵,口中念诵着诅咒世界赞美死亡的咒语,这就是那种咒语,是一种融入血脉的仇恨。
紫歌心神坚定如山,在暴风雨中屹立不倒。他的杀气宛若尸山血海,他一丈之内皆是血腥恐怖。此时他弯曲的脊背像一只任人烹食的虾米,无法反抗。
他身下绽放了一朵乌红莲花,花开九品,片片布满经络一样可怖的纹路,像地狱的沟壑,不同的是岩浆换成了血液。
无数的厉鬼在花瓣里嚎哭,他们饱受折磨,永世不得超生。他们的声音千奇百怪,到内容出奇的一致,那就是:复仇。
“复仇,”鬼面发出最恶毒的诅咒,以紫歌的心脏为中心迅速扩散,死亡的灰白色逐渐占据上风。莲花的花蕊张开一张巨嘴,吸取紫歌的血气,鬼面渐渐要脱离纹路的镇压,现身人世间,带来黑暗与杀戮。
“滚你妈的,镇压。”紫歌艰难的坐起来,双手内缚,两食指竖合,作不动明王印,以两指降服四魔。他周身环绕魔气,那些是无法化开的怨念,烙印在莲花上,形成狰狞的鬼面,而他的杀气则化作纹路,镇压鬼面。
稚女眉头紧蹙,陷入故事情节之中,一点没意识到紫歌情况的危急。紫歌现在水深火热,稍有不慎,就可能魂飞魄散,永绝尘世。
山间一片寂静,动物的直觉是最灵敏的,他们天生能预测危险,一股庞大的气势压迫山林,老鼠瑟缩在洞里,鸟儿落到地上不敢起飞,在它不远处的草堆中有条蛇潜伏其中,不敢出来捕食……
“你们死后无仇可雪,我即地狱中爬出复仇的恶鬼,何惧尔等,我才是万恶之源,你们的希望也将成为你们的一员,成为你们的绝望。”
紫歌言语疯狂,滔天的杀气被他禁锢在莲花中,他用精血作画,在莲花上绘下一副浮世绘,阴森得像末日后的遗迹,古老悲凉,叫人无法解读,封锁了大量的信息。
“复仇。”莲花内的大嘴越发膨胀,呼喊滔天的罪恶,拉扯紫歌的血气进入莲花,让莲花绽放得更加妖艳,滋养鬼脸。
“镇压。”紫歌扣住心脉,封锁气血,他的身体被鬼脸冲击的左摇右晃,嘴角流出鲜血,双方僵持不下,一场掠夺战演变成拉锯战,上升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给我镇压。”鬼脸很久没得到血气渐渐虚弱,吸食的力度变小了。紫歌察觉这微妙的变化,气势猛然拔高,仿佛化身帝王,有睥睨天下的气势。
紫歌覆手,掌心处用精血画了一个神秘符号,硬生生把莲花从地上抹去,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除了空气中残留的一点怨念和地面的鲜血,其他人根本无从得知发生过什么。
“苍生的咒诅又复发了,天,戈,我想你们了。”紫歌眼中流淌血泪,眸子如一汪幽黑的水潭,水面盛开妖异红莲,一闪而过,留下黑暗,掩盖那些鬼面。
“好温暖的阳光啊,教父你能享受这样的阳光吗?你说过被阳光被照耀的人都是英雄,能好好的活下去,因为被这样的温暖包围,谁还会去杀戮呢?”
“我们都是黑暗中行走的影子,被人忽略再忽略,我们是清晨前的黎明,是世上最黑暗。我们眺望太阳升起的地方,当阳光洒在身上,我们就没有行走的动力,我们会被黑暗吞噬,连同名字。”
“我们族名的光是黑色的,让他们畏惧和远离。如果我们死在黑暗里,谁能看见我们的族名?所以我们不能死。”
紫歌张开五指,阳光从指缝中倾泻下来,落入他的瞳孔,破不开一丝黑暗,也带不来温暖。他的眼神一直是悲天悯人的,他记事起开始杀戮,用毒,用火,无所不用其极,他看到了生命的羸弱,他同情生命,同情世界。
他一个人孤单的行走在黑暗中,同情所有人和事,只是不想被别人同情。
“你好,我叫沐惊雷,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那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少年,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似线,脊背如一柄长枪般挺直,在阳光下遗世而独立。
“我不认识你,不能告诉你我的名字。”稚女抬头,眼中是惊疑,是好奇,她被沐君华雪藏,几乎没见过外人甚至同龄人。她皮肤温润若红玉,又好像熟透的水蜜桃,让人忍不住一亲芳泽。
“大长老是你爷爷吗?我也是紫炎部落的,不算陌生人。”沐惊雷咧嘴笑道,露出一口大白牙,阳光不失沉稳。
今早他与同伴下山寻找大长老,见到了稚女在阳光下看书,沐惊雷顿时惊为天人,部落中美丽女子十分多,比稚女美的很多。但是稚女拥有一种不染尘埃的淡雅,却又有云墨水山的别致,小家碧玉,让人心生怜爱。
他是部落的娇子,是同龄人中的太阳,他血脉浓度高得吓人,直追三代祖,年仅十八便已是七阶高手,马上会突破成为八阶,他是荣光的代表。
“老爷子不在,有事给我说。”紫歌突然开口,他整理衣裳,挂着悲悯的笑容,看沐惊雷一行人。
“你算什么东西,我们找大长老又不找你。”有人大喊,沐惊雷是他们的领袖,他们心中有豪气,他们最接近荣光,所以一般人他们看都不看。
“这不是大长老捡回来的无名者吗?伪名都没有,何德何能跟惊雷哥说话。”典型的歧视无名者,伪名者眉心有一枚部落的印记,代表伪名,无名者血气爆发时会涌现白光,是不可磨灭的标志。
“妈的,挖墙脚挖到老子门前了,还有理了。”紫歌吐了口唾沫,在心里说,当然也马上开口,“我是你们眼前这位的叔叔,你们又是什么东西?”
“我们是紫炎部落最优秀的战士。”一位少年挺身而出,他们接受部落最好的教育,将来肯定会是战士。“伪名都不具备的蝼蚁,我沐云城十五岁,六阶。”
他高昂头颅,像一只炫耀的大白鹅。紫歌血气内敛后,沐君华都不能看穿他的修为,他们怎么可能看穿紫歌。没有修为波动,所以紫歌就是个普通人,普通的无名者。
“哦,很强大,不过有什么关系吗?小稚女,过来给叔叔揉揉肩,刚才摔疼了。”紫歌十分欠抽的开口,宣布主权,命中注定是他的,谁也不能拿走。
“好的。”稚女合上书,走过去,想想觉得不妥,回头对沐惊雷说,“大长老的确是我爷爷,他出去了,有事可以告诉小叔。”
这就是稚女,不谙世事,却又知书达理。
“舒服啊!”紫歌挤眉弄眼,打量他们。
沐云城怒火中烧,所有人都是这样。惊雷哥认定的都是好的,所有的都可以是惊雷哥的,因为他是荣光,众人追捧的太阳。
“小叔,他们好像情绪不对啊!稚女做错了什么吗?”稚女手柔若无骨,给紫歌肩膀轻轻按摩,羞得无地自容。除了爷爷,他是她第一次触碰的年轻人,除了梦中的小男孩不算。
“对,非常对。”紫歌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哦”没了下文。
“你能让我和你叔叔单独说点事吗?”沐惊雷一如既往的风度翩翩,身处浊世而不染尘,仪表堂堂。
“好的。”稚女红着脸走开。
“她是我的风景,我第一眼看到认定的风景,她是我的,你抢不走。大长老说要去墨海星的人是你吧!墨海星上危险重重,希望你能够应付。”沐惊雷骄傲的说。每个太阳的光不止是给世界的,还有单独属于自己的风景。传闻太阳是一头名叫金乌的凶兽,日出而息,日落而止,金乌的风景是一颗扶桑树。沐惊雷是部落太阳,他眼中稚女就是他的扶桑。
“你想杀我,你杀过人吗?杀人前最好准备好被人杀。”紫歌冷冷地开口,小屁孩的威胁简直是笑话,原始之地,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被杀,或者能被杀的理由。他早就说过,他不想死,所以他用死。
“我在上次与金伐部落对战中,杀人二十,因此我获得了荣光。卑微的无名者,不要试图告诉我你失去的名字,听你的名字对我是一种侮辱,你这种无名者就不要想走大运了,待在家里做仆人好了,我从墨海星上回来,我就会向大长老提亲,想来他是不会拒绝的。”沐惊雷傲慢的说,没有人会拒绝自己的子女嫁给荣光,世界的规则如此,你拥有荣光,看到的就可以属于你。
说完他转身就走,毫不犹豫,他是骄傲的荣光背负人,和无名者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时间和生命,是对名字的侮辱。
“等我从墨海星上回来,再告诉我你的名字,好吗?”沐惊雷特意走到稚女身前,温柔的说。他的风景,必须用心呵护。
“我要征求爷爷同意。”稚女说,她的世界有三间茅草屋,一间爷爷的,一间父亲的,还有一间是自己的。她的世界与世无争,紫歌到来后,她的世界悄悄变轨,与另外的世界接轨了。
“好的。”沐惊雷也不纠缠,该是他的就是他的,不该是他的,认定了也一定是他的。
弱肉强食的世界,一言不合就是杀戮,杀戮才能带来荣光,这是教父的条约,世界不变的定则。
“你们差点被金伐攻破,这就是耻辱,而你所谓的荣光是建立在耻辱上,所有因耻辱而背负的骄傲,在耻辱再一次降临,它们会显得不堪一击。”紫歌遥望太阳,似乎不适应光亮而眯着眼,“尊严都不会剩下。”
“墨海星,你们好。”
我来杀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