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穗音沉浸在“失手杀鬼”的悲痛中。生活就像坐过山车,起起伏伏,跌跌荡荡,前一秒还在为蓝精灵的“去而复返”喜不自禁,眨眼就害他灰飞烟灭。
“呜呜呜……平时看你刀枪不入、铜墙铁壁的,没想到这么脆弱……都不知道你姓甚名啥,家住何处,有没有女朋友之类的……这、这死了我埋哪儿啊……呜呜呜……”
“……关……口。”
要说刚才声音太小没听到,这会儿穗音听真切了,确实有人在说话!她收住哭声,缓缓回头。
满目蓝华簇拥着高大挺拔的英俊青年,宛如神圣降临,冰丽炫目,那幽幽蓝芒如同暗夜萤灵,在他身周飞舞旋绕。明明没有风,深色的头发却恣意拂动,碧蓝色的眼眸比大海还要沉寂深邃,只因他压着眉,更加透出一股令人莫名畏惧而又摄心动魄的空灵之美来——如果不是身上的自制老夫子贴纸T恤严重破坏了这种威慑力和美感的话。
“蓝精灵……”穗音轻声呢喃,眼睫上的泪珠微微颤抖,“你没死?!你、你、你刚刚说话了?!”
听袭一脸嫌弃地瞪着她。
穗音见他这样,猜想他多半还在为她的冒失而不高兴,急忙赔笑道:“干嘛一副气咻咻的样子啊,你瞧我看见你都开开心心的,你见着我不笑一笑吗?”
听袭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
……算了,提这种问题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对了,你刚才说什么‘关口’,是你以前生活的地方吗?我只听说过海口、汉口,关口在哪里?难道是国外的城市?”穗音认真而好奇地望着听袭,压根没想过人家也许是叫她“闭嘴”的意思。
听袭没有搭理她,目光停留在她的手上,瞳眸波光微动。
穗音知道他想要“梦幻银水晶”,收紧拳头,大眼珠子骨碌一转,“想要吗?你说点好听的,我考虑一下。”
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又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蓝精灵收拾的了。
听袭缓缓靠近她,冰凉的气息令穗音的心骤然一紧,但她偏偏不死心,将手背到身后,“你再说句话呀,你明明就会说话了对不对?你也听得懂我说话对不对?”
一人一鬼离得极近。他的眼睫微垂,视线停留在她的身后,手指动了动,一丝幽光飘荡而出。穗音以为他又想用超能力,急忙往后缩,孰料那丝幽光在空中颤了颤,悄然消散。
她闻到他细微的叹息声,不禁狐疑而犹豫,“你……”
话还未出口,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前倾,穗音的头撞在他结实而冰凉的胸膛上,他一手揽着她的小脑袋,另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她背在身后的小拳头。
穗音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想挣脱却挣脱不开,他的身体坚硬冰冷,冻得她脸都快僵了,更加诡异的是,她听见了他的心跳声!
砰——咚……砰——咚……
异常沉闷,异常迟缓。
就像是病了,病得很重。
可是,鬼怎么会有心跳啊?!
惊骇之下,一时忘了两人的动作有多么暧昧不合适,“抱”住穗音的听袭凝视着她的手,指腹在其缠绕的纱布上摩挲,然后用力。
“嘶——”穗音疼得倒吸口凉气,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想推开他,奈何单手力气实在太小,另一只手又被他钳制得紧紧的,“放开我,很痛的……”
雪白的纱布顿时渗出点点鲜血,他稍稍松开手劲,眼神中露出一丝迷茫。
穗音怕极了,因为动不了也看不见,根本不知道他想对她的伤口做什么,难道这家伙……是吸血鬼?!
“我、我的血不好吃的,蚊子都不咬我……”穗音瑟瑟缩缩地说,呜呜呜,亏她把他当好鬼,亏她见到他时还那么高兴,没想到他居然要吃她……
又是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的头突然埋在她的脖颈间,穗音僵直了背脊,惊恐得连呼吸都不敢。
把持在她头上的手轻轻垂下。
他的心跳,咚……
穗音从一数到二十,都没听见第二声。
又数到五十,听袭一动不动。
脖子处始终没有传来想象中的疼痛,穗音默数到两百,仍不见蓝精灵有任何动静,不由得壮起胆子扭了扭。
腰间蓦地一紧。
穗音立马定住,睁着眼睛不敢眨。
他的手在她腰上轻轻拍了拍,“不……动。”
咬字十分模糊,要不是声音低沉而沙哑,真的会让人以为他是刚刚学会说话的奶娃娃。
事实上,他恐怕确实是刚刚学会说中文。
穗音听到他再次开口,惊喜得差点尖叫出声,这就跟养了一条哑巴狗突然会叫了一样,当主人的如何能不开心?如何能不激动?但她仍如他所愿的没有乱动,只在心里一边窃喜,一边感叹自己的多心。这也不能全怪她,毕竟蓝精灵于她来说依旧是一个未知谜题,谁知道他还有没有什么隐藏属性或者特殊癖好之类的……
他的肩膀很硬很凉,靠在上面跟靠在木板上一样。也不知是知道了他没有恶意,还是已然适应,周围冰凉的气息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她想起了张阿姨的怀抱,温暖而柔软,还有张阿姨身上芬芳的香水味,一切都是那样美好。人都是会眷恋有热度的,没有人会喜欢冰冷。
她也不例外。
或许,他亦不例外。
穗音缓缓将手环绕到听袭的身后,像是抚摸小动物一样轻柔地安抚他,“蓝精灵,你是不是生病了?不怕,不痛,没事啊……”
其实她隐约能够感觉到,他的状态不是很好,否则他的超能力不会发动失败,他身上光的颜色应该要更深一些,还有他的心跳……所以他才会躲进石头里吧。
明明暴躁起来是那样令人头疼又哭笑不得的,可脆弱的时候倒是意外的乖顺呢——如果不掐她手的话。
穗音弯了弯眼角,忽而想到什么,不禁敛起笑容,“蓝精灵,该不会是因为我破坏了大光柱子,你才会变成这样的吧?”
听袭闭着眼睛,蓝色的气息似凝固,似滞伏。
“你不说我也知道,八九不离十,”穗音确认了自己的猜想,难免愧疚,“那时候,我记得有什么东西快要砸在我身上了,是你……推开我的吗?”要是知道扯回自己的内衣会引发这么多灾难,她说什么也“忍辱割爱”了。
她的头在他肩上蹭了蹭,“虽然不懂怜香惜玉,老是欺负人,又暴躁又爱搞破坏,可……是个很好的人呢。”
“对了,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学会说话的?还是你本来就会,一直在骗我?嗯……不是,应该不是,不过阳台上那些书你都能看懂吗?”穗音想了想,恍然大悟道,“你是不是因为死了很久,所以把语言都忘记了,现在慢慢看着书多少能想起一些来了?哈,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那么聪明……”
没有享受到片刻清净的听袭忍无可忍,深蹙眉心,“……吵。”
“……”穗音收住声,在脑中回想了一遍,顿时勃然大怒,“奶奶的,是谁教你骂脏话的?!你从哪儿学来的?!好的不学,脏话一说一个溜啊!”
听袭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一脸懵懵然。
“我之前怎么教你的?要知廉耻、懂礼貌、讲文明、树新风,你倒真的是左耳进右耳出,当姐姐的敦敦教诲是放屁呢?啊!我简直太失败了,怎么会把你教成这样?”穗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听袭眉头紧锁,手动了动,却无力。
“学什么不好,学人家骂脏话,不就是说你不聪明吗?再不满也不能说脏话呀,笨就算了,脾气还大得很,你知不知道像你这样,将来是找不到媳妇儿的啊……唔?!”
穗音蓦地睁大眼,望着突然贴唇过来的蓝精灵,脑中一片空白。
总算……安静了。
听袭疲惫地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就跟涂了睫毛膏似的,比女孩子的还要长、还要翘,像是休憩在睑上的月神闪蝶,被幽蓝色的光芒打下两片阴影,静谧而安详。他们的距离太近了,近得穗音能够清楚地看见他的肌肤纹理、细小毛孔,以及隐在刘海下、眉心处淡淡的红痕,似旧疤,又似胎记。他的嘴唇凉得惊心,却又十分柔软,仿佛入口即化的冻芝士,让人情不自禁地产生舔*舐的冲动。
穗音被自己古怪的念头吓了一跳,恍然回神,惶遽地推开他,像只受惊的小兽一样,落荒而逃。
失去倚重的听袭乏倦地倒在地上,环绕在身周的幽蓝色光芒逐渐黯淡,身体像是能量耗尽,竟忽明忽暗起来。
然而穗音却没有看见。
仓皇躲到客厅里的穗音心跳得极快,耳膜咚咚作响似有人在敲鼓,她捂着自己的嘴,难以置信又不得不信。
她、她、她被亲了!
还是被鬼亲的!
老天,会不会怀孕啊?
不不,应该不会,毕竟没有碰到舌头……
可她的精气是不是被吸走了?!不然为什么会头发昏、脚无力、手打颤?!
但……但这些好像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是她的初吻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