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傍晚,炊烟袅袅,房屋鸡舍,错落在前,不过半里地,方奇晨和张大爷一会儿就走到村前,虽然正是乱世,但还未受波及的通河村明显还比较安逸。
方奇晨站在村口,就能看到村子里跑来跑去的孩童,在自家屋前晒太阳的老人,此时庄稼收成虽然大不如前,但也足够村人温饱。
村子外面没有指示牌,只在村口有一块石碑,碑上隐隐刻了通河村三个字,已被侵蚀的快要看不出来了。
“老张啊,回来了?呦,还带的客人吗?”临近村口的几个老人看到张鹏升都纷纷打招呼,张老汉也和他们一一回话。
“你们几个老东西,整天就知道在那儿混吃等死,也不知道多走动走动,这位是城里来的小方,暂时没地方住,我先给领家住去。”
老汉话说得不客气,但是几个老人也都笑骂着没有在意,反倒是好奇的打量着
方奇晨,方奇晨跟在老汉身后,向他们点点头以示尊敬。
也就是方奇晨的着装太过花哨,这年头男人穿的衣服色调完全是黑灰绿,就算是大姑娘最多也就穿个黄绿红,方奇晨上身一溜天蓝色的衬衫,更是让这些整日眼里昏昏沉沉的老人们看了个新鲜,幸好是长袖,不然穿短袖露着俩胳膊的话就更引人注意了。
方奇晨和老汉走在街上,除了地面是土路,两边的房子稍显稀疏以外,可以说和几十年后完全没两样,不过和方奇晨看到的冷冷清清的通河村不一样的是这时的村子十分热闹,几个脸上脏兮兮的小孩不时从身边嬉笑打闹而过,然后被张老汉训斥两声,又嬉笑着跑远。
从房子里走出来的妇人边向外倾倒脏水,边和老汉打着招呼,路上不说是摩肩接踵,但也是人来人往,不时能听到鸡叫声从不远处响起,看着家家户户灰白色的烟悠然的飘散,本来心里紧张的方奇晨也渐渐平静。
从邻里之间的招呼来看,张老汉在村子里的声望还是很高的,方奇晨由此甚至联想到那个张合庆张书记,都姓张,说不定这位老大爷是那个张合庆的曾爷爷了,不过张老汉好像说自己一人居住,没有老伴儿,也不知道具体是怎样的情况。
不过方奇晨看着自己眼前位于通河村中央的两栋小平房的时候,心里面就确认了自己的猜测,这不就是那张合庆的居委会办事处吗,看来这里面还有故事,方奇晨暗暗想到。
老汉谢绝了隔壁大妈上她家吃饭的邀请,推开门把方奇晨领了进去,
院子里是普通的农家拜访,竖起来的犁耙靠在墙边,一辆独轮小推车上面堆满了尘土,看起来有些时日没用了,大面的簸箕放在地下,铁丝笼里面只剩下些无用的秸秆麦叶,倒是墙上攀着的爬山虎绿的喜人,看起来就清清爽爽,老汉让方奇晨在院子里稍等,进屋搬出一张小方桌,又提着两个小马扎和一个大泥罐子走了出来。
把小方桌房子院子中央,老汉招呼方奇晨坐下,在桌子上拾掇了两个小菜,摆上两个缺了口的碗,端起罐子开始倒酒。
“小方啊,远来是客,你迷路到这里,和我们通河村也是有缘,你是城里人,别嫌弃我们乡下穷,没什么好菜招待你,将就着吃些垫垫肚子吧。”老汉把酒倒满,也不客套自己就拿起筷子开始吃菜。
方奇晨看着缺口碗里浑浊的液体,端起来抿了一口,不是很烈,有种淡淡的麦香,怎么说方奇晨也是喝过老白干的人,四十年代酿酒技术搞出来的酒,一般是不会让他感觉到太大痛苦的。
老汉看方奇晨面无表情的样子,不由开怀一笑,“看来小方你在家也没少喝酒啊,倒是老汉我小瞧了你,还寻思这要不要给你换一碗水来,”
老汉举起碗来,对着方奇晨说道,“来来,咱俩走一个,菜不行,拿酒不,嘿嘿,”
方奇晨何老汉碗碰碗,两人皆是一口干,老汉伸手要接着倒酒,方奇晨抢先抱起罐子,“大爷你歇着,我来倒就行。”
“好,你倒!”张老汉一愣,脸上笑容更甚。
方奇晨算是对了他的脾气,村里面的年轻人到了他这里哪个不是恭恭敬敬,他说什么都只会应承着,实际上根本不往心里去,现在的人啊,心都乱了,整天都不知道想些什么。
老汉喝酒吃菜,也打开了话匣子,方奇晨也是一边吃喝一边听,是不是插上两句,老汉腌的萝卜干鲜辣爽口嚼劲十足,比起方奇晨在超市里面卖的那种红彤彤的腌萝卜不知道好哪里去。
原来张老汉不是本地人,是从早年从山东迁到这里来的,那就要追溯的晚清时期了,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张鹏升也就随口一提。
说起来他原来有个媳妇儿,可是十几年前染上风寒去世了,方奇晨听老汉说的头疼脑热恶心的症状,推测起来也就是个发烧感冒一类的病症,不过当时村子里面都没有医生,就只能在家里面熬着,邻居也都没有好法子,最后活生生烧的神志不清,引起了某种并发症,去世了。
到了没给他留下个子嗣,这些年就他一个人过,不过张家能从山东一直走出上百里地到苏城这边,自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张鹏升早年也考过秀才,算是个读书人,可是后来迁家途中遭遇劫匪,亲人离散,钱财散尽,也在就没有接着读书下去,在通河村落了脚,靠着砍柴打猎过火,幸好后山野物多,老汉干下来也是吃喝不愁,还能节余不少。
因此村子里面谁家收成差了揭不开锅了,张老汉都会支援一下,平时张鹏升待人和善,大家也都念着张老汉的好,因此他在村子里面的名声也十分不错。
再加上因为打猎售卖野物的缘故,张鹏升经常出入县城,在通河村里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了,所以村民们对于张鹏升属于比较尊重的情况,也都知道他没有子孙,边经常支使孩子来找张爷爷玩。
张鹏升虽然五十多岁,但是身体硬朗,吃嘛嘛香,每天出去砍个柴,打两只兔子,便过得十分舒心。
可是自从前几年说小鬼子打仗的事情开始,张鹏升心底就担心起来,说起来巧,他小时候读书的时候在私塾里面见过一个日本的小孩,因为同窗的一个小朋友说话惹到了他,下课后日本小孩找到他,用木棒从背后打他的头,差点没给打死。
或许这只是小孩子的玩闹,但是在听说了鬼子入侵的事情以后,张老汉第一时间就想起了几十年前的这件事情,也许就是直觉,反正张鹏升觉得打起仗来,肯定会波及到通河村这里,到时候,就是不知道该去还是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