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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恋爱开卷考

不打落水狗,但是也不要轻易爱上所谓的“落难公子”。

前年寒假,原来高中时的同学纷纷从各地高校回到福州。聚会中,在成都一所大学读计算机专业的张君告诉林仪,他班里有个男生,原是系学生会文体委员,学习成绩也很好,但在大二下学期期末考试时,因为作弊,被学校开除了。

“这个男生叫徐华。”当张君指着一张合影里的一个帅哥轻描淡写地说时,不知为什么,林仪的心却颤了一下,那是花朵因为露珠滑落而发生的瞬间的摇曳,莫名地就被那个一手抱着篮球一手做着“V”字手势的阳光男孩吸引住了。她刚刚失恋,敏感,还特别有悲天悯人的情怀,她幽幽地说:“他好可怜,一失足成千古恨!”

张君看林仪对徐华感兴趣,便详细地叙述了他的一些近况。原来,被开除后的徐华,不敢把这个可怕的消息告诉家人,他是乡亲们的骄傲。另外,徐华的父亲由于做生意失败,债台高筑,情绪十分低落……因此,孝顺的徐华只好一个人独吞苦果,风雨一肩挑。他后悔莫及。他活在一个谎言里。

徐华在校外租了一套房子,房租十分便宜,因为那房子之前发生过一起凶杀案,没有人敢租用。不怕鬼的徐华住了进去,一个月象征性地给房东50元。同时,徐华还找到了一份工作,在某电脑公司里打工,月薪一千多,生活基本能自给。偶尔还给家里读中学的弟弟寄些零用钱……

不过,徐华平常的通讯地址,仍是沿用原先大学里的信箱。周末,他也常去大学里跳舞,寻找失去的乐园。平常有什么信件,他仍可以自由地去取。实际上,辅导员及系里一位副主任,对徐华还是抱有同情的,毕竟他曾是个十分优秀、得力的系学生会干部。

听了张君的补述,徐华的形象渐渐丰满起来,他就像是个古代蒙冤落难的公子,在林仪的心头栩栩如生,她温柔的心涌起一种说不清的情愫,是同情,还是好感?她自己也糊涂了。林仪是家里的独女,没有兄弟姐妹,所以特别渴望友谊,张君就是她结拜的好哥儿们之一,于是林仪想与徐华通信。张君很理解她,他说愿意帮林仪。原来徐华曾在某杂志的“心情卡”栏目上留下过自己的大名与通讯地址,张君建议林仪可以从此人手写信“应征”,名正言顺,徐华也不会觉得唐突、奇怪。张君还保证说,他决不在徐华面前点明林仪与他的老同学关系。

女孩是不是都喜欢“落难公子”?张君笑着说这句话时,林仪心里也“咯噔”了一下,难道自己就这样轻易地爱上一个遥远的四川男生?会不会太简单了?

一场“友情援助”就这样开始了,像一场情感“秀”。女主角林仪托腮提笔的时候,窗外有水鸟掠过,她写道:“我在南方,水草丰美。你是陌生的,住在长江头……”娟秀的林仪仿佛有了写宋词的灵感。第一封信,林仪尽量表现得很客气,只是说看了他在杂志上的交友信息后,便想与他交个笔友,因为同是大学生,会有一些共同语言……在这里,林仪仍善解人意地把他“当”成一位大学生,她不能也不急着残酷地揭穿这一切。当然,也希望有一天他能对自己实话实说。她暗自想着谎言“解放”的那一天,她要给他一个飞吻,那是天边的虹。

徐华很快就回信了,激动,而且花很大笔墨说那本杂志里配发的照片太模糊,“顺寄一张近照,以作留念”。那是一张帅气逼人的单人照,仍是背心短裤打扮,一丝迷人的笑容令人陶醉。他说,有了林仪这位远方朋友,他每天晚上看天气预报时,就会特别留心福州的天气……就这么一句话,林仪感动了很久,她是个爱幻想的女孩。第二封信的开头,她亲昵地称他为“阿华”。重拾古典的书信往来,还真可以嗅到一丝古色古香的美。

同时,林仪有一个很悲壮的念头:干脆爱他,做个“爱情救星”,让他更自信更有力量走出这段人生的沼泽地,并别有用心地鼓励他“好好学习”……带着某种善良的信念,她真的用心爱着,虽然偶尔也会自言自语“多情应笑我”,但是很快就被对方更热烈的情怀给冲散了。

就这样,他们开始心照不宣地在平信和电子邮件里谈恋爱,有时也会打打电话,用声音互诉衷情。恋爱也要多媒体!就这样,一年过去了,林仪收到不少他通过邮局送来的鲜花,她完全成为了爱情的俘虏。成都与福州,成了两个爱情的点,两点成一直线,两地相思,美丽而略带伤感,但是更多的是憧憬。

又是一个寒假,与老同学张君再聚时,她故作不经意地打听徐华,但是张君好像有些不太合作。他淡淡地说,徐华几乎把林仪的信件全拿给他看了,似乎有一种炫耀之意,因为他与徐华是好朋友。对此,林仪心里很不舒服。临走前,张君犹豫再三,还是提醒了林仪:最好用情不要太深,因为这种两地爱情,有些“空对空”,很脆弱,虽然这个梦幻般的恋情对林仪而言是如此美丽动人。

回家后,林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细细读着徐华火辣辣的信,心里很矛盾。她有些生气,但又拼命为他寻找理由,比如:因为他太爱自己了,并为之骄傲,他才会那样把信拿给朋友分享。这一夜,林仪失眠了,爱情像一条没有灯的长廊,她已走得很远很深,有些迷惑,却不知如何看清这一切。

当徐华再次打电话催林仪发一张“玉照”给他时,林仪突然心血来潮想考验一下他的感情。不知为什么,她心里渐渐有点虚,因为交往一年多来,他从来没有如实告诉自己,有关他的真相、现状,林仪心里其实一直等着这一天,可是,他从未给他自己一个机会。电话里林仪几次故意问他学校情况,他都对她撒谎,甚至英语过六级的神话也绘声绘色地编了一大段。

林仪在失望与期望的交替中挣扎,不知哪来的灵感,恶作剧地“偷”了一张乡下表姐的旧照片,土土的,也不漂亮。当她把信和“玉照”一同用特快专递寄出去后,便焦急万分、忐忑不安地等他回信。一周过去了,半个月过去了,仍不见回音。第21天,当她终于收到他的信时,已猜出了信里的内容。信很轻,一张纸,很薄,里面的句子,一下子变得客气、冷淡、陌生,信的最后一段是这么写的--“营养着一段爱情的,从来不是时间,时间只营养感情。营养爱情的,是感觉;营养感觉的,是还未到手的东西……我真诚地谢谢你……”

林仪下意识地把信纸揉成一团,冷笑着,然后有些伤心。“爱”说了那么多次,却经不起一张照片的考验!实际上,他“到手的”只是一张不是“真我”的照片,这是一次测试爱情诚信度的开卷考,可是,这次,他又“作弊”了。他没有说出实话,他又失败了。也许他是忠于自己的感觉,但有些话,他说得太早,那么,客观上,他骗了自己,也骗了林仪的一片真心与痴情!

如果不喜欢,为什么不诚实地说?谎言也许只可以在婚姻里偶尔为之,但爱情,特别是爱情的开始,诚实是最重要的游戏规则。但林仪仍不死心,秋风乍起的那天早上,她决定现身,给老友张君打了个电话算是打了招呼,二话不说就坐了72小时的火车去四川。她突然出现在徐华租住的宿舍门口时,他惊呆了,陪伴她的张君尴尬地介绍说:“这是徐华,这是林仪!”

徐华笑着说:“我只是开个玩笑!”他又撒谎了!林仪在心里为他打了个鲜红的叉!泪水夺眶而出。林仪说:“我坐72小时的火车来四川,只想问你一句话,为什么突然不爱我了?”

“你为什么要寄一张别人的照片给我?”徐华终于开口说话了,言下之意是,如果寄的是“真我”,他一定会更好地继续他的爱情……林仪摇摇头,没有回答。但她心里这么问:对一个不诚实的人,为什么要用真实的一切去冒险呢?

林仪再次问他:“为什么不爱我?”

他仍然没勇气说出不爱的理由,对此,林仪看不起他。因为她确信,爱一个人可能没有任何理由,而不爱,是有理由的。当她改乘飞机回到福州时,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这份轻松与明白,林仪特别珍惜。一阵寒风吹来,她把衣领高高竖起,然后两行清泪夺眶而下,这已不再是伤心,而是感动,为自己的果断与英明。

一场“友情援助”就这样开始了,像一场情感“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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