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里，一名男子带着手铐，灰绿色马甲套在暗色T恤外面。黑眼圈很重，细碎的胡茬从皮肤里钻出来，青色的，似刚刚破土的嫩芽。面色紧张，不停望着审讯室门的位置。
秦风和快艇站在玻璃前窃窃私语。
“相机里的照片筛选好了？”秦风看一眼手表，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快艇：“嗯。”交给秦风一个U盘，“监听内容也在里面。”
“走吧，去和我们的记者朋友聊一聊。”
——
所谓树大招风，易光启死讯一出，平日里盯着易氏集团的那些眼睛再难安分，纷纷活跃起来。八卦周刊、财经报纸、门户网站……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几年前，安东还只是某小网站的娱乐记者，俗称狗仔。靠着挖挖小明星的绯闻赚点小钱，生活时而宽裕时而潦倒。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开始盯上峰城里有点资本的企业和集团，靠挖大老板、富二代的花边新闻，再倒卖给本人或者竞争对手来补贴家用，一来二去倒比他的本职工作要赚钱。后来干脆就专职了。
如此，去凑易氏热闹的，自然少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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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是游乐百度、夏雨眠补充出的信息，和里面那位正在交待的差不多。
说起来，这位身经百战的记者真有点怂。秦风他们进去不过几分钟，U盘里的内容还没来得及“展示”完，他就招了。
不过秦风觉得，他招得有点多，像是准备把“平生事迹”都说完。
“安记者。”他严词打断，“你的过去我们就先聊到这儿，现在还是好好说说，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吧。”
安东盯着电脑上还没来得及出手的“大料”，忽然有些心疼。怨恨地看了快艇一眼。他去抓他的时候，自己和易盛远的助理聊得正酣。
“唉！”他叹一口气，“我当良好市民，你们会发个奖章什么的吗？”
秦风和快艇，四只眼睛，皆是寒光。激得他脑袋一震，“呵呵呵”干笑几声。
“我在易氏有内线，是什么人不能透露，关乎职业前途。他前段时间发现，易光启频繁去易氏集团找易盛远。两个人闹得不大愉快。几番打听，得知是为了几处地皮。我一看有深挖的价值，就借采访之名去见易盛远，顺道在他办公室留了点东西。”
“窃听器？”快艇插话。
安东眼神闪烁，似是不打算承认。
秦风：“你放心，经济犯罪不归我管。”
安东“嘿嘿”一笑，“如这位警官所说，就是窃听器。里面的内容你们也都知道了。像易氏这样的大企业、大家族，有矛盾很正常。一开始我还以为这料要废。”
“所以，易光启被杀，你觉得商机来了？”
“聪明！”安东眼睛笑得嵌进肉里，只剩一条缝。
秦风冷冷道：“死人钱你也敢赚。”
“秦队长。”他正色道，“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只是在记录事实，说不定还帮他易光启找到凶手了不是。”
秦风对快艇说：“把他送到经济犯罪科，带上审讯资料。”
“你！”安东一声惨叫，秦风笑而不语。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既然证据来源真实可靠，那么可以请某些人来喝茶了。
——
这是苏珂第二次来，易尔今天没有治疗安排，不在她身边，心里不由得松一口气，和这些人接触多了对他的病有害无益。
秦风出监控室前问游乐要之前对易尔调查的结果，仅得到一张单薄的A4纸，上面寥寥数笔，内容少得可怜。不等他发问，游乐就解释说：“秦队，易氏集团对易尔的保护实在密不透风，外界知道他病情的没几个，大部分只道易氏的少爷性子古怪，而且就连这点也被易氏集团牢牢把控、限制，我真的……尽力了。”
在香格里拉问笔录的时候，她觉得不对，还曾躲在暗处观察，发现易氏派人给了领队封口费。
“这就够了。”秦风拿着那张纸进了审讯室。
奇怪，他怎么不骂我？游乐心觉诧异。不对啊，我又不是受虐狂，不被骂不是挺好吗！
其实，她是怕秦风秋后算账，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了。
……
苏珂和秦风对视良久，始终坦然从容。
这女人要么不是凶手，要么心理素质过硬。秦风目前倾向后者。
“易光启和易盛远对易氏股权的归属问题有分歧，你知道吗？”他边说边播放了安东监听来的音频内容。
苏珂莞尔一笑，“秦队长，我和易氏集团唯一的联系只有小尔，怎么会知道这种机密问题。”
“哦？”他掏出一份文件，上面证明了苏珂在易氏占有5%的股权。
她面不改色，“秦队长声名在外，果然有真本事。不过，股权是易董事长为了感谢我，自愿让渡的，所有过程都符合法律程序，这点应该不用我多说。”
“别着急。”秦风点开另一条音频，“我们继续听。”
——
“你是不是疯了！”易光启把新楼盘的企划书摔在地上，怒目圆睁。“我是你侄孙！苏珂不过是给小尔看病的外人。你宁可把股权给她也不给我？”
“我还没死呢！”易盛远也颇为激动，“冲你这态度，休想染指易氏！”
“好好好，咱们等着瞧！”
声音在一阵叮啉哐啷中戛然而止。
……
秦风盯着苏珂，“易盛远为什么想把股权给你，你和他之间……”
苏珂听出对方的意思，鼻翼翕张，“是为了小尔。”她虽然气秦风的无端猜度，却还是做了解释。
这一瞬间，游乐发觉她并不是梦魇里那个女人，她俩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一个寒冷孤寂，一个温暖和煦。
但这显然不能成为苏珂摆脱嫌疑的佐证。
“小尔的PTSD虽然在慢慢好转，可连我也不知道他是否能痊愈。易董事长有意让我一直陪在他身边当私人治疗师，所以想把原本属于小尔的股份让渡给我，但我并没有答应。否则你看到的就不会是只有5%的股权证明了。”苏珂浅笑，“现在看来，秦队长是掌握了新的证据，小尔的嫌疑已经排除了，对吗？”
虽然是问话，口气却是笃定的。这种被人看穿的感觉，秦风很不喜欢。
然而苏珂还在继续，“那份视频是真实的，但只能证明小尔不在场，却不能证明我的，因为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出现过，是吗？”秦风沉默不语。“虽然音频部分可以解答你的疑惑，但涉及到小尔的隐私，恕我不能交出来，那是我的底线。”
苏珂靠向椅背，“秦队长可以扣留我48小时，我也不打算惊动律师，正好可以休息休息。”
“你不打算为自己辩解？”
在这个审讯室里，秦风见过不少人，从容不迫的不在少数，可一点不做争辩的，她是头一个。
“排查线索，找出真凶是秦队长的职责，不是我的。”
谈话到了现在，秦风最初的倾向开始偏移，虽然她身上的疑点还有很多。比如为什么第二起案件发生时她和易尔那么“巧”也出现在酒店；比如安东的图片里有很多易盛远和她单独相处的照片，他们在聊什么；再比如她和易光启的会面……
可是眼前的女人说话密不透风，逻辑严谨，几乎没有弱点和破绽。不愧是心理医生，和平常人确实不同。
不过，秦风还是抓到了她的软肋。
每每谈及易尔，包括那张没多少信息的A4纸，她眼神中稍纵即逝的温柔和担忧骗不了人。
看来，突破口就在这儿了。
“苏医生病人多，我们要是留你太久也不好，请。”
苏珂愣了好一会儿后才离开，走前对秦风说：
“小尔之前说的，还请秦队长能多上心。”语气较之前和缓许多。
——
秦风想起易尔借她之口说的话，零零星星还记得一些。
……凶手是女人，很快会出手。地点多半还是香格里拉，或者其他同星级酒店……
不想，一语成谶。
苏珂走后不久，观澜分局就接到了报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