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脏妮子又出来捡破烂了。”
在稻田边疯跑着十一二岁满脸横肉的少年正手持木棍欺辱一个扑倒在地蓬头垢面的小女孩。
“脏妮子捡破烂,脏妮子捡破烂。”
嘲笑声和棍棒雨点似的砸在衣衫脏乱的豆蔻身上。
稻田里插秧的人远远望见,只是当哑剧似的看的津津有味,彼此还交头接耳道,“你们张家那么大的门户是造的什么孽,模样各个拿得出手,怎就生了个又傻又丑的废物出来。”
“是她家,可不是我们家,”张家嫂子连忙撇干净关系,“谁知道是造了什么孽,听说她爹好些日子下不了床了,整天吐血,听说能吐这么大一盆呢,”妇人说着还有模有样的用手比划了个大圈圈引得旁边的人哄笑不已。
“张家婶子,怎么说你和豆蔻娘也是妯娌可不能瞎说,真要是吐那么多血,人早就没气了,”终于有人看不过去回了一句。
曹白兰从鼻子眼里哼哼了两声不服气的辩解道,“咋,还不兴我说说啊,整天家的闭着门子不出户,我这个当嫂子的收了粮食还得亲自给他们家送去,怎么到你嘴里,我就成了不是东西了。”
“张家嫂子,你看我也没说你不是东西,我就说一句,你说这么多句,行了,说不过你,我走行吗,看你们家虎子把豆蔻欺负成什么样了,才六岁的女娃,要是出事了咋办?”
曹白兰狠狠瞪了她一眼,“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能咋的,过两天就是别人家的人儿了,你心疼个什么劲儿。”
这边还没叨叨完,就听见田边张白兰的宝贝儿子大喊大叫,“娘,娘,快点过来。”
曹白兰把手里的秧苗扔了就往田边跑,一脚下去就陷一腿的泥,等她跑到田边,身上脸上没一处干净的,地上躺着的小人更是把她整个人都吓的脸色煞白,她杵在那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曹白兰到底是个经惯了白事的人,一看小人儿翻着白眼,嘴里往外冒着血,耳朵里面也往外淌着血就知道这人不行了,她找脚踢了地上的土把血沫子埋起来,跺了跺脚抱起豆蔻往家走。
后面的人听见动静都围了上来,“咋啦咋啦?”
曹白兰把汗巾一把蒙在豆蔻脸上,“没咋,这孩子热晕了,我给送家里去。”
见没什么事,大伙都散了,平时这豆蔻就傻,总是出来捡个破烂吃吃,大热天穿着厚衣裳热着也是常有的事,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曹白兰没有把孩子抱回屋里,而是把豆蔻已经渐渐僵硬了的身体扔进了豆蔻自己家的柴房,找草垛子埋了起来。
四下看着没人,拉起孩子就走,“大虎,跟娘回家,”曹白兰哆嗦着手拉着大虎往外走。
张家原本有三个小子一个闺女,大儿子7岁那年染了脑疾死了,现在三儿子也躺在床上吐血奄奄一息。
老二富贵,老三安平,已经嫁人的闺女叫如意。
曹白兰就是老二家的媳妇。
两家门对门,前脚刚进门,后脚曹白兰就把他的宝贝儿子搂在怀里上看下看的,“我滴个儿啊,以后可不能跟那个脏妮子玩了,小心她把你衣服蹭脏,知道吗?万一再传染给你他爹的那种吐血病,娘非宰了他们不可”
大虎把手中染血的棒子扔到地上,一脸得意洋洋的问道,“娘,豆蔻是不是死了?”
“我的宝贝儿子别瞎说,是那疯妮子热晕了,就算死了也跟我的儿子没关系。”
“娘,那傻子死的好,别人都说我是那个傻子的哥哥,谁是她哥哥啊,那个傻子,又傻又丑,还喜欢吃破烂,整天身上臭烘烘的,猪圈里的猪都嫌弃她。”
“大虎啊,”曹白兰把膘肥体壮的大虎抱起来念叨着,“如果她娘来找你,问你打没打她,你就说没打闹着玩的,知道吗?”
大虎嘿嘿一笑,点了点头,“娘,我知道你啥意思。”
“诶呦,看我们家大虎才十二岁就是个小人精了,那状元以后就是给我们家大虎准备的,你等着,娘去给你煮肉吃。”
曹白兰抱不动肥硕的儿子,于是亲了一大口后把儿子放到地上,捡起那根染血的木棍转身去了厨房扔进灶膛。
火舌一舔,红艳艳的血渐渐变成红色的炭火。
不是逢年过节的煮肉,没一会就把张家奶奶招来了,“我说老二家的,这不年不节的,你煮什么肉,那是留着去镇上卖钱的。”
曹白兰看见这老婆子就觉的碍眼,可是嘴上得好话哄着,“娘,我瞧着安平也不见好,兴许是身子弱,打算给他补补,您说这钱没了咱再挣,咱安平那么好的人,没了可就真没了。”
老婆子觉的是这个理,连连点头,“还是你懂事,不像老三家的,整天犟的跟牛一样,你说我把那傻妮子许给邻村猪肉铺的荣老大,还不是为了换点钱给她男人看病吗,现在可好,我好事做了,还挨人家数落。”
“是是,娘您考虑的最周到了,您歇着,等会我去看看安平,”曹白兰扶着老婆子出了院门,正巧碰见豆蔻娘。
“嫂子,我听人说你抱着我们家妮子回来了,我没找见,过来问问。”刚才后街的人来家里说了一句,孩子中暑被曹白兰抱回来了,这个嫂子恨不得她们一家死绝,怎么会这么好心。
曹白兰还没听完就恼了,因为她心虚着呢,所以给自己壮胆,跳着脚骂道,“谁家烂嘴的长舌妇胡说八道,好像我把你家那个疯妮子咋了,她中暑了,回来的道儿上自己就醒了,我把她放大树下就跟虎子回家给你家安平煮肉来了,好心当成驴肝肺。”
虎子听见外面有动静,抖着浑身的肥肉跑出来看见是豆豆娘,小嘴甜的喊了一声,“婶娘。你快去大树下找找吧,没准还能找到。”
见豆蔻娘离开,大虎嘿嘿一笑,“傻子生傻子。娘,肉煮好了没,我要给叔爹送去。”
张家婆婆笑呵呵的夸奖道,“还是我们虎子懂事,奶奶和你叔爹没白疼你,回去煮肉吧。”
曹白兰见婆婆站着没动,随口敷衍了两句,“娘,不进来再坐会吗?”
“不了,我去安平那看看,顺便跟他商量下,不行赶明就把那个疯妮子送过去,早拿钱早给他瞧病,光那点定钱哪够哪的。”
田间地头,面色焦急的妇人声嘶力竭的喊着自己的孩子。
“豆蔻,豆蔻,”妇人在田边地头喊了个遍都不见她的闺女像往常一样朝她跑来,边跑边傻傻的乐着说,“娘,我吃饱了,饭...饭给弟弟妹妹吃,豆蔻吃饱了。”
天已经黑了,妇人只能无奈回去找人点火把,没想到刚到前门,就听见里面一阵哭闹声,她的心猛的收紧奔进院子一看,地上躺着一个光脚的小人身上盖着块破布。
豆蔻这会耳边嗡嗡的乱响,浑身跟散架了一样酸痛,她本来是去车祸现场进行急救的,没成想刚下救护车就被撞飞了,这倒霉催的也是没谁了。
她抬了抬胳膊看断掉没有,就听耳朵边一声嚎叫震的耳膜都要破了,“妈呀,疯妮子诈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