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轻轻搂着余盼男，灰色的眼中泛出温暖的光亮，像是被拉回了一段遥远而美丽的回忆。
“你娘出生的时候，我们家还是大地主呢，那时候我就剩下你娘一个孩子，特别害怕有一天她也会离开我。她一哭，我就心疼，她一病，我就比她还难受，恨不得能替她承担了所有的痛苦。你娘啊！是被我惯坏了。”
外祖母忽然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到了该上学的年纪，我就把你娘送到了学校里，那时候去学校里上学的女学生还很少呢！”说到这儿，外祖母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的色彩，脸庞竟也有些红润。
“你娘去上了一天学，逃了半天课，下午回来就告诉我，她再也不要去上学了。”
“为什么呢？”余盼男忍不住插嘴，于她而言上学，上学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既不用干活，也不用挨骂，只需要动动脑子就可以了，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外祖母苦笑道：“你娘说在学校里有老师会管她，她不自由，不能跑出去玩，所以就不想上了。”
“那您同意了吗？”
“当然，我不希望她不开心，就在家里给她请了先生，教她认识几个字儿，不求做什么学问，以后生活上不为难就行。”
余盼男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的母亲竟然会不喜欢上学。她眨眨眼睛，又问道：“姥姥，你知道爹和娘是怎么认识的吗？”
外祖母开怀大笑，揉揉余盼男好奇的小脑袋，道：“小丫头这么关心你爹娘呢，他们呀，是相亲认识的？”
“相亲？”对于这个词，八岁的余盼男还觉得很新鲜，“什么是相亲呢？”
外祖母道：“相亲就是让到了结婚年纪的男的和女的相互认识认识，如果双方都觉得合适，两个人就可以结婚了。”她不知道这样的解释余盼男能不能听懂，毕竟余盼男还只是个孩子。
余盼男却好像听懂了，又接连问道：“姥姥，你们家不是有钱人家吗？我听我爹说我们家以前可穷了，娘怎么会和爹结婚呢？”
外祖母摇了摇头道：“三丫头小小年纪，想的事情倒不少。那时候你爹还不是个医生，只是个教书先生，虽然穷，可是名声好，而且那时候你姥爷已经去世了，家里也败落了，所以你娘就嫁给了你爹。”
余盼男凑到外祖母怀中，神秘地问道：“姥姥，那你说爹和娘之间有爱情吗？”
爱情？外祖母忽然不说话了，像是在奇怪这么小的丫头怎么会问这样一个问题，又像是真的在思考什么是爱情，夏无忧和余月北之间真的有爱情吗？如果有，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夜深了……
天刚蒙蒙亮，余盼男在外祖母的床上还没有睡醒，就被院子里的叫骂声催开了朦胧的双眼。
骂人的当然是夏无忧。
“一群好吃懒做的东西，都等着吃等着喝，一个个儿的在床上挺尸，装死人吗？也不看看人家，现在饭吃完，碗都刷的没影儿了……”
余盼男揉揉眼睛，坐起身，却被一双枯燥的大手又按了回去，外祖母心疼道：“三丫头多睡会儿吧，昨天睡那么晚，我去和你娘说。”
余盼男看着外祖母，仿佛不相信她能说服夏无忧。外祖母伸手盖住余盼男的双眼，道：“放心睡吧。没事儿的。”
余盼男看了一眼外祖母颤颤巍巍的背影，舒心一笑，又翻身睡去，她确实有些困了。
不知什么时候，夏无忧的叫骂声停止了，早饭或许是外祖母做的，又或许是大姐和二姐做的。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是余盼男记事以来，第一次一觉睡到吃早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