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让老程一下子看到希望的剑法,又出现了。
这次不是指尖的比划,这次沉寒出了一把剑。这把剑叫兰溪剑,但是它也曾被人叫过楚子剑。这是楚子用的剑,在沉舸创兰溪剑法之前,楚子们都要学一种剑法,就是楚子剑法。之所以沉舸要自创剑法,并不是因为楚子剑法很差,只是楚子剑法比肖家铁拳的拳法还单一,只有一剑,生死局势下,剑出不胜,便是败。虽然这一次不是生死之局,但是所幸,沉寒没有败。
越级挑战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但是沉寒就是赢了,没有胜之不武,他的确是凭借剑术取胜,不过,他之所以能赢,自然有能赢的理由,当然,这也是沉舸自创剑法的理由。
沉寒赢的理由是,这一招剑,没有解招。
沉舸创剑法的理由是,他找到了剑法的破绽,并且创出了拆解之招。
但是封平还是破不了沉寒的剑,因为,他不是沉舸。
“我听说沉舸这个小娃娃有一个癖好,就是创造出无解的剑招,然后自己解,是么?”封平输了,但是他没有受伤,他只是拂拂衣袖,开始说着些闲话。
沉寒赢了,但他受了伤,他站在那里,自己的父亲被叫成娃娃的感觉还真是怪怪的,但是他打量了一下封平,发现自己还真是不能说什么,他握了一会儿剑,又把剑收进剑鞘,转身走了。
老人没有听到回答,但还是侧着身子让他经过了,或者是对胜利者的尊重,或者是对他父亲的尊重,剑客之中,能够超越沉舸的,当今一代中,真的是不多了。
五层之后,山上竟然有了雾霭,淡淡泊泊,山回路转,渐闻有泉泻出于两峰之间,潺潺泠泠,淙淙溶溶。
路行不远,隐约见有亭翼然临于泉上,一位书生坐在亭中弹琴。
琴声悠扬,余音袅袅,暗藏秋之肃杀。
“好一曲商之殇,商声主西方之音,夷则为七月之律,这样一曲凄凉杀戮之曲,却又能弹得这样悠悠扬扬,浩浩汤汤,在下佩服佩服!”堪回说得真真切切,诚诚恳恳。
“哦?行家啊?啊?哈哈哈哈。”那人也是爽朗大笑,“我每日在这里独来独往也真是无聊惯了,今日有幸,请各位再听一首如何?”
不由分说,捻一盏小灯,对着夕阳西下,悠悠扬扬,潇潇洒洒,原来是《渔舟唱晚》。此时恰好暮鸦归来,背着落日,夕阳浸染出鲜血的色泽,铺洒满整片天空。秋风乍起,独守长亭,独自怎生的黑?
突然,曲调一转,变得狂野暴躁,重弦发出呜呜的声音,此时再看天空,仿佛涌动的血似乎是要流淌下来,可怕的肃杀让每个人的心中充满烦躁。
破阵曲!
肖且行一听到这个声音,整个人都变得躁动起来,红叶则是立刻昏死过去,沉寒与林泽两人昏昏沉沉。
堪回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堪回坐在那里,他终于动了。
掏出一片叶子,平常的叶子,就是刚刚路上捡起的枫叶,叶的边缘还有些齿轮,磨在手上,有些疼。
堪回吹响了叶子。
如山上的清泉,缓缓流淌,浸润着沿岸的石子,于是,平滑的鹅卵石挑逗着少女****的脚丫,或许,这是在诉说九米仙人见女子足胫甚白,不觉坠下云端的故事?
不自觉地,沉寒等人一下子冷静下来,那清凉的叶笛声吹过他们心田,留下动人的美妙,妙不可言。
琴,一直弹着,那双抚琴的手,拨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叶,一直垂着,那张吹叶的唇,吐气的速度越来越慢。
“砰。”弦断了,书生的手上,满是鲜血。
“呼。”戛然而止,堪回的唇角,血肉模糊。
“你是谁?”书生头一次有如此强大的威胁感,他自负北梁绝没有一个人的乐器演奏能过超过他。
“宫商角徵羽,琴棋书画唱。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开心。”堪回头一次脸上露出愠色,“好端端的渔舟唱晚,何必要转奏成破阵曲?更何况,第三段的升部,你的角声低了半调,这很不好。”
书生摇摇头:“你是说,这个音吗?”他拉直了一根弦,找准位置,食指一拨。
“没错,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这根弦是断弦。而且这首曲子,被我改编了,它不是用来破阵,而是,杀人。”
“你没有杀得成人。”
“没错,所以你是谁?”
“我从南方来。”
书生默不作声,点点头,抱着琴走了下来:“今天,我断了第二根弦。”他走过堪回身边,停下:“第一根,是十年前,那个人叫孔昭。以其昏昏使人昭昭的昭。”
堪回摇摇头,显然是生气了:“以其昭昭使人昭昭的昭。”
书生一笑:“怎么说随你,我走了。哦,对了,告诉你,第七关,不好过。”
“谢谢。”堪回鞠了一躬,目送书生离开。
“那个人你认识么?”沉寒问堪回。
“北梁第一乐师,张昭。”
“以其昏昏使人昭昭的昭?”
“对,就是那个昭。”
沉寒大笑,他发现,堪回头一次这样有幽默感。
堪回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同样很认真。
“第七层,会是什么呢?”沉寒咬着牙,一根枯草。
“走吧,去了就知道。”肖且行带上行囊,捧了一抔土,摸了摸手掌,伸了一下腰。
天色已晚,晚凉已起,墩头山景,朦朦胧胧。
夜色之中,欣然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