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之上,顾雍年轻气盛,正在书写着一卷刑书,公堂之下,邢承已被衙役押解着跪于地上,说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可这已远远低出了邢承的底线,他没有想到,这么快就下跪于一个不知名的人。更可笑的是,这不是审判,而是直接定罪量刑,邢承在公堂上只有听候发落的份儿。
“看你有些力气,把你发配到长沙去充军,干好了提前释放,也免了你冒充朝廷官员的死罪。”
顾雍说着便要去拔桌上的刑令,好让衙役直接带着邢承走人,邢承见得,那还敢接着装傻充愣,跟着便申诉道:“你等等,我还有话要讲,实话跟你说吧,我根本就不是这个年代的人,我来这里,纯粹是一场误会,你得放了我,保证你们有大大的好处。”
听了邢承的说辞,结果顾雍也只是停顿了一下,待邢承说完,他还是一把抽出了刑令抛到了地上。立刻,有衙役上前捡起,随又有两个衙役直接去架邢承,邢承是有一种掉进了煤堆里越抹越黑的感觉,又任由两个衙役摆布。
见公堂上的顾雍已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邢承忽又冲着顾雍怒言道:“把我的东西给我,它总该是我的吧。”
哪知顾雍见得,反而有些不耐烦,只是厉声回道:“带走,赶紧带走。”
邢承说的是他的钢笔,顾雍还怕那真是暗器,万一来个玉石俱焚,岂不糟糕。
一见县太爷都怒了,几个衙役岂会手软,对邢承是连拖带拽,三两下便出了大堂,直奔衙门口而去。在这时,邢承是有多么大的委屈与气愤,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不信我是吧,那你就等着看吧,你们的主子孙坚马上要死了,而且杀死他的不是董卓吕布,是荆州的刘表。”
邢承忽然又发声了起来,他是按照先前顾雍所讲这时孙权只有八岁,那江东子弟的上司应该还是孙坚,而孙坚之死是在十八路诸侯征讨董卓之后,确定是丧于刘表之手,他便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岂不知他说的这番话,顾雍连多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
思家之痛已经渐行渐远,邢承被押解着,很快也上了西行的路,在这里,没有人容你做好心理准备,甚至所有的一切说来就来,雷厉风行。路经昨日问路卖莲菜的老妇人时,邢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被押解着,反正还显眼的很,这会儿真比杀了他还要难受。在巨大的屈辱与侮辱之间行走,怎么还能有思家之痛呢。
等他们走过,老妇人若无其事地还在吆喝着自己的莲菜,虽看了狼狈的邢承一眼,却未曾放在心上,至于后面的侮辱,显然也是邢承自己想多了。
不足半个时辰,邢承被押解着出了曲阿县城,当他离开时他才发现,县城周边的百姓安居乐业,附近的庄稼井然有序,顿时让他对这年轻县令刮目相看,竟很快对其有了谅解。原本他的思想是,如此年纪能当上县令,不是碌碌无为的官二代就是骄纵跋扈的富二代,现在看来,应该是自己误解了。能这么快反应过来,还有他认为,要是一个昏官的话,岂有这么早就上堂的道理,昨日还亲自领着衙役们在亲力亲为的劳作,至少在他的认识里是完全不可能的。
这又说明是他自己出了问题,他在内心暗自发誓,若再有自由的时候,就是被打死,他再也不会信口开河。之前是为了生计,弄巧成拙也只能认倒霉罢了。
很快他便知道,倒霉才刚刚开始。
原本腿脚自由,穿着草鞋找一些能走的路,尚不觉得脚底板有麻木的感觉,等到了荒郊野外的山路,便由不得他了,一股酸痛的感觉油然而生,让他整个身子都不自在了起来。衣服也是,在他的意识里,他记得犯人应该穿着统一的囚服,可这时不但没有,他还是渔民的衣着,古代押解真是够野蛮的。
两个押解的衙役不解风情,真把邢承当死刑犯一样对待,一路上没有理会其半句,邢承就在想,现在已是来到这个世界第六日,也不知王昆仑那孙子现在如何,只有比现在的自己惨才叫解气,可论悲惨的程度,现在的自己还有下降的空间吗?他突然想起来野猪林里的林冲,无非也就是这个了。
一来不能得罪这两个衙役,二来只能暂且畏畏缩缩的示弱求存,是他当下想到的唯一两点。至于王昆仑,又只能默默诅咒他,恨不得他一穿越过来就掉进粪坑里,被屎尿活活齁死。
他们所离开的方向,并非曲阿江边,他是想过究竟是谁说他是混吃混喝的疯子,但再追究这个,真是有些小肚鸡肠了。他对老渔翁倒是感激的很,好歹是被他们给救了,不然被活活齁死的,应该是他自己。
曲阿县离长沙少说要有五天的行程,加上邢承手镣脚镣的拖累,六天不止,庆幸的是,在这半道上有段水路,官家有官船,可是省下了邢承不少的腿脚。不幸的是要在船舱里过上一夜,江面上的颠簸让邢承一夜吐了数不清多少次。
“年轻人,一看你就是第一次坐船,来我教教你,用力按住自己的胸口,不要用鼻子吸气,慢慢地让心静下来,就不会再吐了。”大概真到了悲惨的底线,在这时一个老船长的出现,给了邢承足够大的鼓励。
两个衙役在一旁歇着,也不管船长与邢承的教导,邢承试着老船长说的去做,刚觉得好了一些,突然又喷了一口,便又听那老船长耐心说教道:“没事,这一口迟早是要吐出来的,慢慢地就好了,慢慢就好了。”
果真在这之后,邢承再没有呕吐出来,中间是有了两次感觉,可也仅仅是感觉而已。
稍作休息,邢承便向这素未谋面的老船长感激道:“多谢老伯伯的指教,邢承在这里感谢了。”
邢承说着,还禁不住流出了眼泪,可见这悲惨尽头,谁对他好一分,他便刻骨铭心地记在了心里,眼泪只是溢于言表。
老船长笑呵呵地,直接淡然问道:“看你不像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这是犯了什么法,沦落到了这种地步。”
回答之前,邢承先是看了那两个衙役一眼,见他们都是看着自己,心里不禁忌惮了几分,才又看着老船长回道:“冒充朝廷官员,其实我只是想活下去,因为我身上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只有活下去,才能救很多人。”
“救很多人?发生了什么事?”老船长顿时不解道。
“有个丧心病狂的家伙到了这个世界,他说过他会拉拢一帮人成就一方霸主,没有人比我更加了解他,他要是真的得偿所愿,一定会大开杀戒的,所以我得去阻止他,也只有我能阻止他。”
老船长一听也是傻了,扭头看那两个衙役,结果看到的是衙役们的傻笑,老船长禁不住,竟也傻笑了起来。他们这是不信邢承的话,只是觉得邢承所讲有些可笑而已,邢承看了出来,即时便又失望地沉默了。
这时邢承是在想,到时候兵临城下,有你们傻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