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6月14日中午
Phuketinternationalhospital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的病人太多的缘故,所有楼层的厕所全场爆满。
这里的厕所不像是中国大多数厕所一样,都是单人单间的。每个厕所里只配备有十个马桶,也就是说最多只能容纳十个人而已。在创城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公共厕所可以像是人家国外一样,按上马桶,那该有多舒服。但是现在我才清楚地认识到厕所是用来应急的,而不是享受的。
我们的病房在二层,这个主住院部有三十三层高。我跑遍了下面的十层,每一层的厕所所有的单间都是显示有人。
人有三急的时候就像是一只打了公鸡血的猴子,上蹿下跳。我再一次回到了电梯里,看着密密麻麻地楼层按钮不知所措。
这次该去哪个楼层好呢?肚子又开始咕咕乱叫起来。要是再耽搁半分钟……后果不堪设想啊。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2层的键。这里是十一层,我本想去更高的楼层去找厕所,但如果上面的也是类似的情况的话,我真的会憋死的。但是在-2层的话,我想一定不会有人去的。
因为那里有……太平间。我小的时候总是对太平间这种地方充满了好奇心,那时候有一本书卖的很火,叫《大宇神秘惊奇》,几乎所有的小朋友都在看。就因为这,弄得我们小孩子总是想去医院和墓地破案。在大人那里,这种地方就像是火葬场,殡仪馆,充满了各种不详。但小孩子就是天不怕地不怕啊,还在上小学的时候我就曾经叫着几个小伙伴去创城市人民医院“探险”,所谓的探险不过是去太平间或是手术室门口打个逛,然后第二天回学校跟同学们吹牛。
长大了却胆小了,明明知道那只是个放死人的地方,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可小时候的向往之心早就抛之脑后,听到这个名字都浑身起鸡皮疙瘩,更别说是去看看了。
看着电梯缓缓关闭的大门,我后悔没有把王瑶和叶子拉上……
电梯最终还是下到了那一层。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我紧紧握住了手心里的那把桃木剑,这是奶奶给我辟邪用的,来普吉岛之前,我便把它放在了口袋里。不过说来也怪,口袋里所有的东西都在跳飞机的时候掉到大海里了,这小小的桃木剑却依然静静地躺在口袋深处,看来是知道今天我可以用到它,虽然用它的理由有点说不出口。我奶奶是信佛的,可是在我的记忆里桃木剑是茅山道士用的东西。道士和和尚那是隔行如隔山,不过话说回来也都是出家之人,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这个电梯的位置好奇怪。一般的电梯都是在走廊的中间设置,可这次电梯门却在走廊的尽头打开了。
这层果然没有人——护士台上居然也连个值班的护士都没有!昏暗而狭长的过道里微微亮着苍白的灯棍儿,灯光真的是太惨淡了,能见度也就是十米左右,再往前一点便黑乎乎一片,正对着电梯门的是走廊的另一端,那是一个房间。但我看不清上面的字,只能看到房间有一扇玻璃门,门后有亮光,那应该是一种类似于长明灯的东西。也不过十几瓦的小灯泡,但在这幽暗的地下也显得很明亮。整个楼层寂静极了,唯有厕所里哗哗的流水声。这和上面人来人往的场景完全不一样,像是人间里的地狱。
安全出口的标识从走廊的另一端蔓延过来,也不知道这东西为什么在这一层会如此密集,几乎每隔几米就会有一个。按理说这一层也就是会有值班的护士和刚死的人而已,安全出口的标识放一个就够了。而这些连成一片的牌子发出的绿色光给这里的黑暗有平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像是鬼魅的通道,将人引向地狱的入口。
我毫不犹豫地迈出了电梯。这一点我还是颇为骄傲的,这种地方再不详,也不过都是死人而已。可怕的不是死人,而是自己那颗胡思乱想的心,与死人比起来,活人是更可怕的,因为人死灯灭,他们不会对你构成任何威胁。话说回来,创城市的汉墓地宫我都下过,我不相信这走廊的黑暗里会忽然探出来一张惨白的女人的脸来。
果然一直到我从厕所里面出来,也没有发生什么异常,马桶里也没有红手绿手大白手。
我站在黑暗的走廊,一只手搭在护士台上,看着黑暗尽头的房间。我想如果叶子和王瑶在这里的话,他俩一定就会吵着回去了。比起楼上那些个地方,这里的确阴森了不少。护士站是空的,里面的电脑也没有开,低度数的灯泡忽明忽暗,要是离得远了根本就不知道护士站里面开着灯。护士台上放着一个杯子,被子里是劣等的茶,不知道杯子在这里放了多久了,茶水上面飘了一层油腻腻的东西。
我回头看了看电梯上面的摄像头,并没有开启的红色。如果不是感应灯坏掉了就是没开。看来平时这一层根本就没人来,没有人愿意一个人守着太平间值班。因为战胜不了那种恐惧心理。就拿我来说,如果不是曾经下过墓,就是憋死我我也不会自己一个人来这种地方上厕所的。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我走上前去推了推护士站的玻璃门,是锁着的,我打不开。
我又扭头看着那个房间。
那里好像有一种特殊的魔力,我总是想去那里看看。我读过一句话,叫“好奇心害死猫,但是如果你是只猫,你就没办法不好奇。”不过想想也不是没有道理。我应该就是这么一只猫吧,去看看也不会被害死,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自己被自己吓死。
我一步一挪地向着那个房间走去,身后是电梯,电梯门紧闭着。我从厕所出来的时候看了看,电梯箱已经上升到23层了,我知道要电梯从23层下来也是需要一点时间的,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我也跑不掉——能发生什么意外?走廊好长,我掏出刚买的手机来当做光源照明,其实这样做也没必要,墙上的安全出口标示完全可以充当光源。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壮胆罢了。
我伸手摸着四周的墙壁,上面湿漉漉的。抬起头来,我看见天花板上都阴透了,不断有水渗出,顺着墙体慢慢地留下来。看来-1层的这个位置应该是医院的供水房。走过了这一段,水声渐渐小了。这走廊大概有300米,笔直笔直的。这里居然没有任何分叉口,也就是说着诺大的地下二层只有一个不到5米宽的走廊!两侧的房间也是分布得很凌乱,没有地上楼层那么整齐,一般都是医疗器械室和药品房。通过模糊的玻璃可以隐约看到里面有大大小小的箱子,放得乱七八糟,好像不是人特意摆放的,而是搬这些箱子的人从门口直接丢进房间里,然后匆匆离去的一样。
再往前走了一段,一个隐约的声音像是一道利剑一般,刺破这黑暗帘幕,把我钉在了原地。是……人的声音?这个位置离厕所不近,水声明显地小了很多。可就在刚才,我依稀地听到了歌声,又或者是……哭声。如果一个人在黑乎乎的,有着太平间的地下二层。听到这种声音一定会拔腿就跑的。但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居然闭上了眼睛去仔细分辨那个声音。
那的确不是幻听,声音断断续续地从走廊尽头传来。是一个女孩的歌声,好像是一首中国的儿歌,因为我能听到几个汉字,比如“流泪”。在泰国医院的地下可以听到中国儿歌……换了王瑶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样的心情。最让我担忧的是这种地方怎么会有歌声,不是录音机就是真的小女孩。我不相信鬼这种东西,虽说白一飞和宫溦晗说这个世界上有神,但我又没见过,凭什么相信。
我双腿有点发抖,但还是摸索着前进。我知道头上的那个房间很可能就是太平间,我瞧瞧摸出了腰间的军刀。那只是一个钥匙扣上的装饰品,不过要是在危难关头还是有点用的,我可以在人不防备的情况下用这把不到十厘米的小刀割开他的颈动脉——虽然没有亲身实践过。
离那个门越来越近,我知道也许我以后想起来今天的经历,都会对这个时候的勇气肃然起敬。这次也可能成为以后在大学自修室里跟女生们吹牛的资本哦。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但我现在可以肯定那不是录音机里的,而真的是活生生的人,因为那声音如此逼真,唱累了还会带着两声咳嗽。这个声音要是在电梯那边甚至厕所那边都是听不到的,水声会成为卸去歌声的巨大屏障。
我还是来到了那房间门口。门上写着:手术室。
握着刀的手已经浸出了汗,原来这一层根本没有太平间这种东西,但是手术室为什么会在地下二层呢,难道是备用的?仅仅隔着一层门,里面的歌声可以很清晰地听到,那是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声音的主人不过也就十岁左右吧。我听清楚了那个旋律,是儿歌《虫儿飞》。这是中国很经典的儿歌,我小时候也经常唱。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我不知道原来的歌词是什么了,但是里面的女孩一直在重复这几句,也不知道她到底唱了多久。我不由得想起了“求生之路”这个游戏,里面有一个女僵尸,一直躲在角落里哭,只要你不去招惹她,远远地绕着走,她就不会伤害你。但是你要是走近她,她就会害怕而发怒,那样的话你一定过不去那一关,需要重新开始。可游戏的人物是有无数条命的,我就一条啊,我真怕我一开门就有一个Csonline里的暗影芭比冲出来咬我。
但我还是管不住我这双手。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总觉得自己一定要打开这扇门,门的后面有我想要的东西。我想要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把瑞士军刀护在胸前,左手猛地推开了那扇手术室里的门。
一股强烈的消毒水味扑鼻而来,那歌声戛然而止。
屋里并没有其他的东西,只有一张洁白的手术床,还有没开的大灯,角落里有一盏十几瓦的长明小灯泡,是一件废弃了的手术室吧。
我在意的不是这些。
手术台上,穿着红色衣服的小女孩正在歪着头看着我,昏暗的灯光让她看起来有些恐怖,但是墙上是有她有点调皮的影子。看来不是鬼啊。
小女孩一抬手,打开了做手术用的大灯,顿时灯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
渐渐地,我看到了女孩稚嫩的脸。天真而又美好,一时间所有的恐惧都褪去了。
“安逸哥哥,我等你好久了,怎么才来啊。”女孩冲我笑了,露出了一颗俏皮的小虎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