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静谧。
如果没有不时传来的马鼻子喷气的声音,我也许会觉得这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只适合陷入热恋的小情侣们卿卿我我,而不是即将变成充满硝烟味的战场。蓝头发的男孩和女孩紧拥在一起,分不清那是亲情,还是爱情。奥顶铁骑以那个十字架为中心,将教堂围了个水泄不通,成百上千的披着银白色盔甲的战马前腿微微抬起,动作惊人的一致。他们并没有轻取妄动,不知道是男孩太强,还是等候着身后君王的发号施令。我本来以为这是一只没有人性,只知道杀戮的骑兵。但是在这样箭在弦上的紧急时刻居然表现出了这样的高素质。这让我不禁想起了二战时刻的德国士兵,他们虽然是纳粹法西斯政权,但是在侵略别的国家之后,表现出了极高的修养,不少将军对待平民的态度都比较缓和,不像日本在亚洲战场一样烧杀抢掠。正因为这,在三个法西斯政权中,德国是最强的,对世界带来的灾难是最多的。可能这是世界上没有人知道墨索里尼是谁,但是提起希特勒,人人都不禁打一个寒战,希特勒就是凭借自己的高素养,铸造了一支魔鬼一般的军队。就像是圆月下的奥丁,毫无声息地静立在空中,手中的昆古尼尔指着男孩的胸膛,那不紧不慢的态度令人惊恐。
而对于我,就是一个虚无的存在。我就是觉得这是一场梦,我站在第三人称视角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什么位置,所有的人都无视我。好像这个教堂就是背景的幕布,奥丁,骑兵,男孩和女孩在合伙演一场话剧。我只是一个观众,没有人注意到的过客而已。我还保留有清楚地意识,不过想想这样也挺好,因为这样暂时没有什么危机感,要是奥丁看到了我,用那个命运之枪扎我一下,那也是非死即伤啊。
这种尴尬的局面保持了很久很久。奥丁铁骑中,没有人敢多做一个多余的动作。
在教堂午夜的钟声敲响的那一刹那,斯莱布尼尔一声长鸣。悲鸣声像是一道闪电,划过了幽寂夜空。奥丁的长矛轻轻一挥,好像是在下达了不可违背的命令。一瞬间,所有的马匹跟着长啸,黑衣人们都抽出了锋利的长剑,如同疾风一般冲向男孩。
“冰宴·冰爆!”男孩回头,两道蓝色的细小光柱从双眼中射出。就像是极光一般,冷漠而充满杀气。
白色的冰层如同一朵巨大的山巅雪莲,以男孩和女孩为中心向四周炸开。这朵雪莲的花瓣上凸起无数的尖刺,尖刺疯狂地生长,像是热带雨林中的食人藤蔓。涌起的冰刀洞穿了不少战马的前胸,紫黑色的血如同泉涌,黑衣人从战马上跌落。但是奥顶铁骑毕竟不是普通的骑兵,就算是没有了战马,跌落的黑衣人还是在天空中控制住了下落的姿态,锋利的长剑斩开了疯长的冰,在冰花瓣上切开无数的小洞。洁白的雪在皎洁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美丽,可是美丽的花上却像爬满了无数的蚂蚁,在上面撕咬着。无数的骑兵的利刃向着男孩刺去……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时间的概念好像猛地消失了。所有的黑衣人连贯的动作一下子全部停止,那不计其数的动能被抽空了。他们的动作千姿百态,和冰雕一样漂浮在空中,身上挂着一层薄薄的冰凌。那是冰宴在冰爆上强加的效果,这朵盛开的冰花像是一个陷阱,越往后温度越低,当触碰了最后一个冰点的时候,极强的寒流可以把一切液体瞬间凝固。花蕊的温度低到可以让空气液化,男孩周围的压强很低,气压差在这个区域内形成了一个上升气旋,让男孩和女孩的头发向上漂浮着。
奥丁掷出了长矛。那是昆古尼尔,传说中的命运之枪。我对这个东西有一定的了解,在北欧神话里,昆古尼尔使用世界树的树枝制作而成的,它连有所有人的命运。一旦投出去,便可以击穿一切阻挡它的东西必,命中目标,任何事情都无法阻止。就因为这把长矛,引发了第一次神界大战。
昆古尼尔好像违背了物理定律,它好像在排斥着地心引力,在不紧不慢地飞着,眼前的男孩依然成为了自己的囊中之物,又何必非要急着杀死他呢?
蓝头发的男孩平静地脸上闪过一丝惶恐,看着像是慢飞的流星一般的昆古尼尔,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他侧身挡在女孩面前,双手抱合。盛开的冰凌花瓣重新闭合,紧紧地包裹在一起,水流从上面花柱上喷出,冻成了一层透明的厚厚的冰层,看起来更加坚固。刚才还是进攻性的冰宴现在形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屏障。
昆古尼尔还是轻松地穿透了冰层,几乎都不带减速的。被穿过的地方慢慢地变成红色,红色又变成紫黑色,像极了战马流出的血液。紫黑色的区域不断扩散,很快,刚刚还是洁白的花瓣现在就枯萎了,剥落下来。雪的重塑性按理来说是很好地,被刺穿的雪花瓣应该可以很快地重新愈合,然而那些紫黑的区域就好似被下达了死亡的命令一般,花瓣不断愈合又不断枯萎,不断愈合,不断枯萎……渐渐地整个雪莲左半边已经消失了,昆古尼尔好不吝啬地穿透了男孩的前胸,又穿透了女孩的前胸,把他们钉在了一起。
男孩和女孩的脸逐渐变白,慢慢地,变成了透明状。就在眼前,两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两个冰雕。
奥丁好像有些恼怒,就和自己被欺骗了一样。昆古尼尔被卡在了冰雕里。那冰雕好像有些魔力一般,奥丁并不能把昆古尼尔召唤回来。
“对于你这种至高无上的神来说,还是小心点为好。”男孩在和奥丁等高的天空中出现。
“居然会用冰塑来欺骗我。欧塞斯·雨菱,果然像是传言中一样的聪明。”那银白色的头盔下,发出了似人非人的阴沉声音。
“多谢主神夸赞。”雨菱的声音中带有一些讽刺。
夜风起了,吹动着天马翅膀上的羽毛。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我觉得如果奥丁手中有昆古尼尔的话,那个叫雨菱的男孩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那把长矛,就是游戏中的外挂,持有它的人,便所向无敌。林中的树因为昆古尼尔的辐射开始慢慢枯萎,本来还碧绿色的松针现在变成了枯黄色飘落下来,教堂侧壁上茂密的攀墙草也像是被打了农药,开始枯萎凋零。大群的乌鸦好像意识到了危险的来临,从远处的松林中飞起,悲叫着逃向远方。
就算没有了昆古尼尔,奥丁还是占据了绝对的优势。那种君临天下的威严令人窒息,银色头盔下的脸裹着一层厚厚的绷带,只漏出了两只闪着紫色瞳光的眼睛,那眼睛中的锐利改过欧塞斯一族的蓝色瞳光,更具有令人臣服的威严。
两个人还是保有一定的距离,都不敢轻取妄动。对欧塞斯一族来说,奥丁是神中之神,就算没有了昆古尼尔,要想弄死雨菱,也会像是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就和在诸神的黄昏,他毫不犹豫地以长枪攻击巨狼芬里尔一样。但是眼前的奥丁主神害怕了,他会怕雨菱这种蝼蚁般的存在吗?
“你把雨洛藏哪儿去了?”奥丁指着雨菱问道。
“当然是安全的地方,以你的能力,还不能阻止我转移雨洛吗?你为什么会发善心放我们一把……只有你自己才清楚吧。”雨菱平静地说。
“如果你把所有的极地寒芯碎片交出来,我可以放过你们的族人。”
“如果是奥丁本人的话,我也许会交出极地寒芯,哪怕我们会死。”雨菱回答。
“你……什么意思?!”
“可以召唤奥丁铁骑,唤醒斯莱布尼尔,驾驭昆古尼尔,一定使用了不少龙枢吧。其实一开始你就暴露了,从你第一次出现开始,就不能很好地驾驭那把命运之枪。如果你真的是奥丁的话,冰塑的束缚能力对昆古尼尔来说根本就是微乎其微,你可以轻松地把冰塑破坏掉,拿回那把长矛,但是你没有。还有就是在你的指引下,战斗力极强的骑兵居然这么轻易地就被冰爆控制住了,你不觉得是一种损失吗?不要以为穿着这一身甲胄就真的把自己当成你们的祖先了。”雨菱冷笑了两声,“说,你们弗里厄人抓雨洛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雨菱少主,他们说的没错,你真的很聪明。不过你有一个地方判断失误了。拥有奥丁主神的一切并不是使用了龙枢的力量。相反的,这是弗里厄家族最高的禁用宴法。”
“看样子你也是一个被弗里厄家族逼迫的人吧,只有风宴·骑士才可以暂时逃出弗里厄的控制,但是这是要用生命作为代价的。”
“没错,刚开始的时候,使用这个宴法确实和奥丁主神有着不相上下的能力,但是这种禁忌的宴法就像是地狱的鬼门。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地衰减,力量也就不断地减弱。最后的结果,也不必我说了吧。”假的奥丁苦笑着叹息。
“你并不是弗里厄高层的人,居然强行使用骑士,你不怕死么……是夏尔谁派你来的?”雨菱很疑惑。
“并不是,我是自己来的。夏尔少主很想念你。我想你也是知道的,他也不希望我们族人之间发生这样没有意义的斗争。”
“其实你刚才完全有机会杀死我们,为什么要手下留情?杀了我们你就有机会进入弗里厄的高层议会,那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不是吗。”雨菱问。
“什么荣耀和权力,只是镜花水月罢了。我并没有太多的时间来向你解释发生的一切,因为骑士剩余的时间不多了,我必须赶回去,那样的话他们才不会怀疑。现在我只能告诉你相对于弗里厄而言,我们更倾向于欧塞斯,这次我来的目的,就是想跟你说,一定小心骑士这个宴法,万一昆古尼尔真正被投掷出来,那么靶子的命运就已经被确定,是任何事物都无法改变的,就算是杀死投掷者也不行。还有,时间就是骑士的弱点。拖延的时间越长,宴法的效果就越差,就像刚才,普通的冰塑也可以欺骗得了那把主管命运的枪。”他牵动缰绳,让斯莱布尼尔转过头去,“然而最重要的是,就像你刚才所说的一样,使用骑士也可以不必以生命为代价,用龙枢的血就可以开启体内的最高宴法。不过你可以尝试一下挖掘冰宴至高点的力量,你是欧塞斯一族的首领,不会有生命危险的。也只有那个样子,才可以让欧塞斯一族重新兴盛起来。”
雨菱点点头:“那他们找龙芯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不知道,我并不能接触到弗里厄家的核心秘密。但是有一件事情我还是可以说的,一旦龙芯融合,我们便会迎来一个最恐怖的末日,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会比诸神的黄昏更加可怕。不管是人类,还是神,只会看到无尽的绝望。”
“看来,也许要和人类那边护芯人再联系一下……”雨菱擦了擦冰凌融化后留在脸上的水。
“不用找护芯人了,这边不是有么。”雨菱话音未落,夜空中出现了无数类似的声音。
“弗里厄·西维塔先生,作为虎王,你的发言和帮助都很有意义嘛。”那个声音又说。黑暗中,无数双紫黑色的眼睛亮起,像是深渊中的怨灵,要把世间的一切吞噬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