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戚怀玉心里,咸池就像一个没有畏惧之心的孩子,只顾往前冲,没有她到不了的地方,做不了的事情。看起来多不可能的事情,咸池总能做到,而且总是理所当然。要说有什么事情让戚怀玉这么认为,咸池这么一个明媚可爱的小姑娘,举起刀转眼就是个刽子手,斩人无数,这还不够?
戚怀玉第一次见到咸池的时候,那个安静坐在桌边出神的少年模样的咸池,就已经让戚怀玉很是意外,冷漠的抿着嘴,眼睛不知道盯着哪里,一动不动,好像在想着什么严肃的事情。
边上没有烛火,半边身子隐藏在阴影里,忧伤又冷峻。但当她注意到戚怀玉时,忽然就笑了,好似素不相识的戚怀玉已经是认识很久的好友了,只是眨了下眼睛,那原本冷漠的眼神便盈盈的有了温度,虽然这突然的温柔让戚怀玉有些无措,但这温暖的一笑,让他瞬间就觉得窗外的阳光都更亮了一些了,原先隐藏在阴影里的半张脸,变得清晰又明媚,让戚怀玉忽然就看出了神……
咸池好似一直都有着让自己保持从容不迫的力量,别人为她的担心到最后总会让人觉得是虚惊一场,以至于现在,身边的人都开始笑话,时不时还在为咸池担心的戚怀玉越来越像个唠唠叨叨的老婆婆了。
像这威严的天军阁,仅仅是站在高大坚实的院墙外都让人肃然起敬甚至内心有点心虚,但是咸池就像出入自己的府邸一样气定神闲的转转悠悠,从不会觉得陌生。
戚怀玉陪在咸池的身边,一开始的担忧也在一点点的放下,他看着咸池悠然的走在过廊里,阳光斜斜的照在她的身上,薄纱的外罩在阳光下像是升起了雾气,有些模糊,有有些绚丽……戚怀玉心里也渐渐的有了勇气,自己一定能成长为一位独当一面的将领……
也许是对面前这个指手画脚的小家伙有够不满的了,内军叁队明显的松懈了,一下子变得散乱不堪,怨声载道……戚怀玉远远地看着有些不放心,小跑着朝咸池那跑去。
“哦?你要和我比试?”只见咸池倚着旗杆,抬着头歪着脑袋看着面前的大个子,比戚怀玉还要高出半个脑袋呢。这暴脾气和大个子让咸池一下子就想到了林秋,但是看着比林秋要瘦弱些,咸池心里掂量了下,应该没问题~吧……
戚怀玉对这突如其来的不和谐好像是显得有些生气,看着一旁一脸事不关己的咸池更是有点着急。只好上去大声呵斥:“退下,在天威将军面前竟敢如此放肆!”这句话把咸池都听的愣了一下,转过脸看向戚怀玉,一脸的迷茫,这看的戚怀玉更是着急还有点尴尬……
咸池好像想起了什么,干笑了两声说:“比试一下嘛,戚外翼不要动怒……”
戚怀玉一下子泄了气,显得有些无奈,但是又想挽回局面,理了理气继续对那人说道:“无论何时,你们的职责都是护卫将军,你居然如此张狂……”好像得罪了咸池真的会很麻烦,戚怀玉那么紧张,让军士们也开始紧张了起来,在沉默里僵持了起来。咸池自己也有些混乱,戚怀玉可能不理解她其实只是将那人当成另一个执拗的林秋,戚怀玉可真会多想……
咸池也稍稍认真了下,想抬手拍拍戚怀玉的肩膀,但是戚怀玉离自己太近,拍着高高的肩膀觉得好尴尬。只好顺势将手伸出,指着那个向自己发起挑战的家伙说:“你,出列……”
戚怀玉有些疑惑,不知道咸池要做什么,往前挡了一步说:“天威将军,您不必理会……”
“戚外翼……看你这样说的,像是在护短……将军也是要上战场的。”
戚怀玉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默默的将腰上的佩剑递给咸池。咸池却推了回去,将自己腰上的短刀也取下来放到戚怀玉手上,自己倒是拎起了木棍往后退了退……
咸池那小身板,感觉一棍子砸下去就会散架,但戚怀玉握了握手上的短刀,也舒了口气,心想着咸池应该是没有生气呢吧。
穿着丝绣薄纱的罩衣打架,咸池也真是不心疼呢。空旷的操练场,不时有轻风吹过,随着衣摆的飘动,远远地看着咸池,觉得她整个人都颤颤巍巍的。
那壮士倒是一点也不知轻重,提着棍子就向前冲,轻飘飘的咸池像是被疾风吹了起来,擦着边的绕来绕去,时不时还能抽手反击,听着声音都感觉棍棍都打的肉痛。
那人被打的该是气急败坏,不管不顾的回身狠狠敲下一棍,咸池对这视死如归的的招式有点无奈,只好抬棍档了一下,可咸池依旧是轻飘飘的落了地,那人倒是被咸池的棍子狠砸了一记。
戚怀玉提着心看着他们打架,见到咸池这小动作,没忍住轻笑了一声,咸池也没有要继续打的动作,倚着棍子站在一旁。
戚怀玉赶紧走上前去,站在咸池身边,还没来得及训话,便被那人抢了话:“你这算什么比试,像兔子一样穿来穿去,上阵杀敌都像将军这般戏耍嘛?”
戚怀玉听了火冒三丈,张嘴便要骂那人,可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喘了口粗气,有些尴尬的望着咸池。
咸池倚着木棍看着那人,没有说话,心里像是在想什么事情,慢慢的站直,手扶着木棍。咸池突然皱了下眉,提起木棍,指向那人,似乎还要开战。
那人有些警戒,向后移了一步,咸池突然将木棍直直的向那人胸口推去,力道大的将那人撞到在地,胸前薄薄的护甲也撞凹了进去。那人躺在地上瞬间没了力气反击,只有大口的喘气。咸池棍子点地,又猛地抽起,在身后画了个弧,狠狠的砸了下去……
周围的人包括戚怀玉都被惊得愣了神,操练场瞬间一片寂静……反应过来的戚怀玉急促的呼了一口气,只见那棍子砸在地上,尘土溅了那人一脸。
咸池似乎并没有生气,托起棍子继续倚着,躺在地上的那人被士兵们一点点扶了起来,气似乎还没喘顺,胸口被重击,应该得好些日子才能完全恢复。
咸池又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慢悠悠的说:“打仗,需要的是力量,你们那些花架子都练了多少年了。阵仗是重要,但那要是铜墙铁壁才行,你们现在的这些都是散沙堆的,一推就倒!”
那受了伤的家伙,忽然跪倒,他身旁的队友吓得赶紧扶住他,那人却费劲的推开了,对着咸池,垂着头说道:“张劲垣知罪,不知将军大义,无礼冒犯将军……”
感觉那人应该是十分难受,说话有气无力,断断续续,每个字都是颤抖着说出来的。
“张……劲垣?”咸池用有些疑惑的语气轻轻的重复了一边,望着跪在地下的那个人出了神,良久说道:“你做事这么冲动,以前陆将军不会骂你么?”
咸池突然的温柔让张劲垣有点害羞,支支吾吾道:“属下以前也是冒失鬼,陆将军没少责罚。属下这次,因为陆将军忽然调离,又迟迟不见将军您过来练兵,属下……”
“觉得我玩忽职守?依仗权利欺负了你们陆将军?”咸池笑着接了话。
张劲垣像是被说中了心里话,有些害怕有些慌乱……
咸池看在眼里,却没再生气,笑着说:“陆将军过了今年就七十了,三朝老将,为国争战一生,身上多有宿疾……你们也真狠心,不想让陆老将军安心修养,享受晚年……”咸池越说越没了力气,声音变得很小很轻,最后干脆闭上嘴沉默了。
张劲垣被说的有些着急,想要为自己辩解,又说不出话来。
咸池将木棍往边上一丢,站直身子,往前走了走,说:“你起来吧,你应该去找大夫取点药,你要是也死了,我就太对不起陆老将军了……”
张劲垣有些不解,但是又不敢问,呆在那没动静。
戚怀玉先是狐疑的看了咸池一眼,但咸池并没有看他,也没感觉到他的眼神,只是微笑着看着张劲垣。
戚怀玉只好上前去拍拍张劲垣的肩膀示意他站起来,站在一旁早就心疼的不得了的队友们,急急忙忙扶起他来。被队友们架着胳膊的张劲垣也不忘了再给咸池行个礼。
咸池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轻轻的点了下头,拍了拍身上的土,没再像之前一样轻飘飘的,而是踩着踏实的步子,走到队伍正前方,大声说道:“众将士们,你们都是陆老将军呕心沥血培养的锐士,你们要继承陆老将军的意志,刻苦训练,磨砺意志,修行品德,守卫皇城,守卫皇帝!你们是恒洲的勇士,你们守卫的是恒洲的心脏!”
这是咸池第一次做这种领袖该做的事,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呐喊,咸池有点头晕,感觉朦朦胧胧的,但她不能闭上眼睛,也不能扶着额头,更不能后退,她只有努力的笔直的站着,扬着下巴,脸上带着自信的笑……
咸池忽然感觉眼前是一片黑暗,只有中间一点点的光亮,那么刺眼……
咸池觉得自己在渐渐变得迷糊,渐渐失去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