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豪华宽敞的客厅里高朋满座,热闹非凡。多是省里或市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有些人上官杰认识,以前曾经来过;有些不认识,但有些面熟,不知道是不是在电视节目中见过。爸爸穿戴齐整,满面春风,和身边的人愉快地畅谈着,完全不像刚刚经历过一场浩劫的人。妈妈也穿梭与众人之间,周到地招待着各位。
阿杰礼貌地向认识的人问好,不认识的也报以谦和的微笑。然后径直来到父亲身边,父亲转过身来,深深地望着阿杰,一把搂了过来,阿杰的背包已落下,激动搂着父亲:“爸爸,我,真高兴……”
“呵呵,傻孩子,没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父亲宽厚的胸膛传来一股温暖,慈爱地说。
“来,”父亲拉着阿杰,“我给你介绍几位叔叔,爸爸这次全靠他们的帮助,你可要替我谢谢他们!”他拉着阿杰依次来到众人面前一一介绍;
”这是省委的高伯伯,爸爸的老上级“,”这是法院的范叔叔,我的老朋友”,“恩,这是检察院的吴叔叔”,“这是纪委的陈处长”………………
上官杰表面上和客气的说些客套词,内心深处早已经震撼了,他实在搞不明白,这些人有些在父亲出事期间不是充耳不闻就是避的远远的,有些好像以前和父亲还不怎麽合得来的;怎么……其实更令他吃惊的是这些人几乎囊括了政府的各个部门,甚至公检法的人都有,为什么………如果真的都帮父亲的忙,那么父亲就是有再大的罪又能怎么样?相比之下,自己所作的岂不仅仅是小儿科,自己有再充当什么角色呢!!他心里太多的疑团了!!
他什么也没有问,依然和每个人客气的寒暄着,客气的招待着,本想从他们的谈话中听到些能够解释心中疑团的信息,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每个人都不谈和父亲审查相关的事,只谈风牛马不相及的无聊事情,好像在拉家常,又像在叙旧。好像这件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或者自己根本就不知道。阿杰真是彻底失望了,
只好寄望于以后问父亲了。
将近中午的时候,各个人陆续告辞回去,妈妈本想在家里办置丰富的酒席款待一下,但是父亲没于同意。他们说走,父亲也没怎么挽留,亲自一个个把他们送到大门前,最后连几个和父亲关系很好的朋友也没有留下。
曲终人散了,一切也都平静了,父亲关紧了大门,客厅中只剩下阿杰和父母三个人,父亲很动情地对阿杰和妈妈说:“这么久,让你们受苦了,我知道你们肯定受了不少委屈。以后就都会好的!”妈妈没说话,眼睛已经发红了,阿杰剥好一个柑橘地过去:“不,爸爸,是你受苦了,我和妈妈,还好!”声音已经哽咽了。
爸爸嘴边漏出一丝苦笑,没有作声,走到卧室拿出一份东西,到阿杰近前说:“这,是你做的!”阿杰看看父亲,不知何意,轻轻点了一下头。父亲拍拍他的肩膀,长叹一声:“唉,好儿子,傻儿子,你经过的事情还是太少了!”
上官杰已经明白了,自己或许真不该这样做,但还是有些疑惑地问:“爸爸,你告诉我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我真的好糊涂!不是说这个人和冯浩一起故意陷害你吗?还有刚才那些人,怎么会都有帮过你呢?好多我以前都没有见过的,有些好像还是你的对头呢?”
妈妈也是很疑惑,期待的目光盯着父亲。
“好吧!”父亲把材料收起来,说道:“来,你们都坐下,我慢慢给你们说!”
父亲看了看四周,脱掉西装,端了一杯铁观音坐下,真皮沙发垫立刻陷了下去。
“我告诉你们,这件事情的确是纪检委副书记冯浩引出来的,我们毕竟多年不和,他也的确抓了我不少把柄,在行政上干了这么多年,没有出错的时候是不可能的,只要认真查,每个人都有问题。主审的副省长是冯浩的老上级,冯浩也就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不过我了解这个人的性格,绝对不会公报私仇。冯浩一直在陷害是不错,至于说这个副省长也为虎作伥,倒是莫须有的事----我不知道你们是听谁说的他也在陷害我!”
这是,阿杰和妈妈面面相觑,心里已经清楚真是冤枉他了。
父亲停顿了一下,品了口茶,道:“还是铁观音好,这一段的龙井总喝不惯。”看阿杰和妈妈听到这句话不解的样子,笑道:“看我是不是又胖了,其实我这一段的生活还挺好的,只是不自由而已。”
“虽然在你们看来我以前的朋友都在躲避,其实暗地里他们一直从各个方向在为我缓解着压力,只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罢了,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原则。如果真的一出事就没有人管了,那我岂不是在官场白混了几十年。不过,有一点你们没看错,那就是我的罪状真的很多,有很多事情都说不清。”父亲苦笑了一下,猛喝了几口茶,继续说:“其实又不是我一个人如此,说真的,这次能够得到仅仅免职的处分,居然还保留党籍,我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今天来这些人有些是出了力的,有些是没有出力的,有些真正的好朋友出了力也没有来。实际上具体谁帮了忙谁没有帮忙,我也说不很清楚———你们是不是看到了几个新的面孔,不经常打交道的未必就不是朋友!‘
阿杰忍不住问道:”那麽,为什么刚才他们在以前闲聊的时候对这件事只字不提呢?“
”呵呵,傻孩子,因为他们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在我这件事情上的态度。我说了,来的不一定都是帮过我的忙的,你看着他们像是都很亲热,可能同时也在揣摩对方心里想的是什么。所以说,有经验的人都知道,在官场上,和不能完全信任的人在一起,最好不要谈政治,不要谈官场上的事!“
阿杰和妈妈同时叹笑道:“唉!人心叵测,个个老奸巨猾阿!”
“那,”阿杰又问道,“他们能在危急的时候,怎么也算是朋友了吧!”
“唉!你还是不懂!”父亲摇摇头:“社会上的知识不像你们课本上都有具体的规则。以前说‘危难时见真情’,在现在的官场上,危难时所见到的未必就是真情。他们之所以帮我们,不一定就是因为是好朋友,如果帮助一个危急中的人对自己有利,我也会做,只要我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所以有些人今天就来祝贺我一下,实际上是表明这次我能平安归来有他一份功劳,我应该记他一份人情。这一次能够帮我,下一次也许就能陷害我。可能,有时候,我也会这样做!”
阿杰和妈妈听得身上直发冷汗,妈妈是主管市场营销的,市场上哪有这么多尔虞我诈之事。阿杰感觉这些好像在温瑞安的小说中曾经出现过。平常都太忙,也没有听父亲讲过这些官场之事,阿杰想:如果自己卷入到官场的旋涡中,肯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妈妈好像还不甘心,又问道:“那他们走的时候怎么不挽留一下呢,怎么说这次也帮了我们的忙啊!”
“算了,”父亲笑道;“你在公司能发大财,在官场肯定混不开!你应该知道,是不可能留住他们的。在官场,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到别人家坐坐算不了什么;但是如果在别人家吃饭,就很值得人回味了,人家肯定以为你们关系不错,是一条线上的,这样就会造成很多误会。你不见我也很少留在别人家吃饭的吗,个人的筵席,我也很少参加阿!”
妈妈和阿杰两个人在一旁都听呆了,爸爸笑笑,一杯茶已经喝完了。他站起身来又添了些水,说道:“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别看我现在罢职了。我敢保证,用不了一年,我定能东山再起——不然,他们也不会这么积极的来探望我了!”
“真的,”阿杰和妈妈脱口而出,满脸的惊喜与兴奋。
“恩,还有,”爸爸转向上官杰,“阿杰,你那份举报真不该发出去的,不过还好,别人都不知道是你做的。其实就是你在加一倍的罪证,即便真的,也不过给他挠挠痒而已,不可能动得了他的!”
上官杰点点头,已经不奇怪了。原来是以为自己这么久的努力应该有所回报的,刚才听爸爸说了那么多官场上的事,也明白了,自己的做法在他们看来太幼稚,太天真了。其实即便中央或省委要调查,自己敢出来承认是自己举报的吗?自己又有什么证据来证明自己所说的事实呢!!
父亲又重新泡了一杯茶,更浓更纯了,慢慢踱步来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外面不知何时已经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天空阴霾,使人感到有些压抑。
“阿杰,”父亲没有转头,又把窗帘拉开一些说道:“我想送你出国!”
妈妈不是很惊奇,因为她很早就和阿杰父亲提过,只是那时候父亲不同意,说要引导他走仕途。但还是有些疑惑,不知为何又这样说。
阿杰以前可从没听父母说过要送他出国,颇为惊讶,放下已塞入嘴中的蛇果,问:“为什么?我在这个学校不是挺好的吗?”
“是这样,我以前和你妈妈说过的,那时候我是想让你走仕途,因为我已经为你铺好了路。可是,现在我发现这条路真不怎么好走的。更主要的是你的性格太温和敦厚,不适合的。你现在的学校也很好,但是我和你妈妈还是希望能把你送出去深造。你妈妈所在的公司总部在法国,她也经常到那里出差的,在那里也有很多朋友,可以以公司的名义送你到那里的大学读书———当然,我不想强迫你,主要还是你决定了,可况我们只有你一个儿子,也不怎么想你离开我们的!”
妈妈把目光投向阿杰,爸爸也回过头来盯着他,阿杰沉吟了片刻,说:“好吧,我会考虑的,给我一段时间!”妈妈抚摸着他的头发说:“或许我受国外教育思想太深,所以一直想把你送到外国培养。公司总部很多董事的子女都在普瓦捷大学企业管理学院学习,何况我每年都要去好几次,什么时候想回来我们就一起回来好了!”
“普瓦捷大学?也就是法国国立大学?”父亲笑道:“你不也是那里毕业的吗?”
“是啊,笛卡尔,居里夫人都在那里上过学的!地位绝对不亚于国内的清华北大!是因为公司在那儿设了好多项基金会,学校才每年特批一些指标给我们”,她盯着阿杰自豪地说:“你可以问一下你们学校想出国的学生,有几个有资格上这个学校的!”
“可是,我不懂法语阿!”阿杰自然而然想起了这个问题。
“没关系阿,其实很多涉外的的大学校内多是讲英文的,如果学法语,这个学校在广州有专门的出国前初级法语培训。你也可以新东方或者你们外语学院学一些,再说,我也可以教你啊!”妈妈爽快地说。
阿杰不得不承认,妈妈的英语法语都是挺棒的,在公司里也就她能够独挡中,英,法三面,不然也不会这样顺利的在这样国际知名的公司做到总部董事兼中国地区副总裁。
“好吧,我会考虑的,不过就是不去也不要说我没有雄才大略阿!”阿杰笑道。
“好啦,我饿了,快点做饭拉,英子回家了,就要自己动手了,今天我们三个一齐来,来一次丰盛的聚餐,好不好?”爸爸走回来愉快地说道。
“YEA,好——诶”阿杰和妈妈都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