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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别哭了,让人心疼

从候湘玉的眼里,看到的是一种长时间被痛苦折磨掉的温柔,和对世界不安的控诉。两年里,失去家人的痛苦,流离失所无依无靠的孤独,孤苦伶仃的无助,是她的灵魂支离破碎。自两年前死里逃生,然后投靠远亲却碰上无耻下流的表叔,然后流浪街头,以至于最后碰到血玲珑伪装的侯湘柔却不假思索的盲目相信,认定是亲人。为什么,难道连自己的亲生姐姐都分辨不了?不,是因为她经历了太多常人无法想象的悲剧和痛苦,她的心灵脆弱无比,她甚至想过自杀一死了之!但她不能这么做,因为她无法辜负父母和姐姐对她的期望,她要活下去!而“侯湘柔”的出现,恰恰是候湘玉的一根救命草,也正是如此,她才如此相信这个姐姐是真的。因为她在这个世界上,仅剩下这个姐姐了。

其实她早应该猜到这个姐姐是假的,但是如果揭穿这个谎言,如果失去这个假姐姐,她便又回到孤身一人的境地,那种无助、孤单,她宁可相信这个姐姐是真的,宁可听从姐姐去杀天赐,也不愿意受孤独和无助的折磨!那是真的很痛苦!而侯家冤案必须有个结果,报仇是理所当然,她被仇恨的蒙蔽和孤单无助的威胁,走上杀人这条路。

而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脆弱的自己,一部部沦陷在宋天赐的手里。或许她真的不适合当杀手,换句话说,她根本杀不了人。她是这么想的,单纯善良的她无法去做那些违背良心和伤天害理的事。那晚,当她的匕首刺向宋天赐的时候,却看到天赐没有躲开,她便开始怀疑自己所想的一切。是的,她就是这么一个单纯的女孩子。至少前十四年在无忧无虑的家庭长大的她,并没有知道什么才是现实。换句话说,她就这样让宋天赐“骗”了。所以她无法想象,为什么右丞相会下如此毒的手短,要至宋家于死地,更无法想象他爹是一个罪孽深重走私贩子。

她也从没如此认真地直视过一个男子的双眼。她虽然单纯,但此时此刻她却觉得眼前这个男子并非是个不负责任,为了宋家的名声而蒙盖事实真相的人,至少她是这么认为。她看着宋天赐的双眼,眼神平静清澈,她不相信一个二十岁的大少爷富二代是一个深不可见的老江湖,所以她相信宋天赐所说的右丞相歪曲事实是真的。但她却没有从天赐的眼里读懂一点——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甚至说,她完全没有注意到。但她不相信,他爹是一个走私禁药,贩卖妇孺的坏人。在她的记忆里,她爹是一个好父亲,是一个给予她全部关爱的好父亲。

良久,宋天赐从呆滞中缓过神来。即便是重生之后获得身体的所有记忆,但他的灵魂还是自己的,他还是那个世界里生活了二十年的人,并没有宋家大少爷那种端正、风流倜傥的少爷风范。这种尴尬让他有些手足无措。思绪混乱的他坐了回去,抓着勺子一勺一勺地在空碗子里舀着往嘴里送。这滑稽的动作倒是让候湘玉噗嗤一笑,却也没说什么。

两人没有交流,安安静静的,直到吃完早饭。

“宋,宋公子。”候湘玉心里想了很多问题,不知怎么开口,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天赐,支支吾吾的,也不敢直视他,“我,我想知道,我爹是个什么样的人。”天赐知道候湘玉要问什么,无非就是想知道她爹走私的事,无非就是想确定一下事实,但是有些事实,知道了反而会更伤心,轻轻地摇了摇头:“有些事实,知道了反而对你来说是个更大的打击。你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是知道的。就把你知道的当成全部吧。”候湘玉并不同意,追问道:“我知道的,就当成全部?我不怕打击,我想知道真相!我不相信我爹是个罪人!你告诉我好吗?”天赐不希望刚刚看到她有一丝生气的样子又被现实打入谷底,这样的落差他不认为她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受得住!他看着她,眼神中带着一丝恳求:“就算你知道真相又能怎么样,你父母会活过来吗?你姐姐会活过来吗?他们已经死了!他们辛辛苦苦把你替包,是想让你好好活着不是吗!你为什么还要那么执着!”

“宋、天、赐!我候湘玉不是说非要报这个仇不可!作为女儿,难道我就不能知道我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就没有权利知道这个事情的真相吗!是!即便知道真相,即便我杀了他们,我父母,我姐姐也不能活过来,但是,我就要如此不明不白的活着吗?这样跟一具尸体有什么区别!”候湘玉越说越激动,一双筷子让她掐成四段。天赐见候湘玉如此反应,心想瞒不下去,而且她也有权利知道这个事实:“好好好,我可以告诉你事实,但你要答应我,不可以自暴自弃。”天赐并不担心告诉她事实,他担心的是——候湘玉知道父亲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么完美,知道真正害死他门的是右丞相却无能为力。在知道这一切之后会,在这一切的痛苦折磨之下,她觉得生无可恋而自暴自弃。

天赐派人找来王丞,让他把一切告诉候湘玉。在得知一切之后,候湘玉差点晕过去,幸好天赐扶住了他。候湘玉在天赐的怀里放声痛哭,哭得撕心裂肺,就连王丞都觉得不忍。可是同情可怜有用吗?右丞相在朝中的势力如此强大,即便自己义愤填膺,正义凛然地去告御状,恐怕自己一封谏书还没递到皇上守中,自己已经身首异处。即使自己再怎么痛恨右丞相的心狠手辣、以权谋私,王丞也是无可奈何,束手无策。天赐这时候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候湘玉,只能任其失声痛哭,他无奈地看着王丞:“王大人,你为官正直,为人正义我早有听闻。我也知道这件案子牵连右丞相一干势力。可是,就没办法了吗?”

“下官势单力薄,官位卑贱,即便是再痛恨右丞相的罪行,也无可奈何啊!不但下官,即便是宋公子的二伯宋丞相,恐怕也是无能为力。右丞相雷东海在朝中为官二十载有余,所累积的势力可是牵连各部,即便是联合明王爷、文大人和宋丞相,恐怕也得从长计议。一时半刻恐怕是不足以击溃右丞相一党。”

听到连文大人宋承恩和明王爷三人也不一定敌得过这个右丞相,才刚平静了一点的候湘玉却哭得更厉害。天赐无奈,只能轻轻地拍着候湘玉的背,连声安慰道:“别哭了别哭了,雷东海这种人,罪孽深重,自有天收!别哭别哭,等时机成熟,我替你报仇!”候湘玉一听天赐说给她报仇,立马停了下来,抬起头带着哭腔问道:“真的吗?你、你替我报仇?”说实在的,以现在来说,他没资格说“替她报仇”这四个字,但是,能起到安抚作用,给她一个定心丸倒也也不是一件坏事。候湘玉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再这么苦下去很有可能会休克,天赐无奈,只好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我舅舅是明王爷,我二叔是左丞相,文大人又和我二叔有着多年的交情,只要他们三个人联合起来,一定能铲除雷东海这种毒瘤的!”

不说候湘玉,就连王丞都不相信这个二十出头的富少爷所说的话:“公子,话不能乱说,他可是权倾朝野的丞相啊!公子有所不知,下官在朝中,可见识过右丞相的心狠手辣!十年前,兵部尚书钱大人,因强烈反对右丞相的政见,联名上书,第二天便离奇辞官,告老还乡!不过两三年,钱大人一家死于非命!宋公子,你可要三思而行啊!”天赐现在说什么也不能否认,不然他无法想象候湘玉会怎么看自己,但他也没胆量承认自己真的要给候湘玉报仇,毕竟现在看来还是以卵击石,只能点了点头。王丞叹了口气,初生牛犊不怕虎,既然天赐肯定了,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叹了口气:“既然宋公子认定了,下官再劝下去倒变成贪生怕死、畏首畏尾之辈。宋公子有此胆识,下官敬佩!若是他日有用到下官之处,尽管提出来,下官尽力配合!”留在这里也显得无谓,王丞便告辞了。

好一会儿候湘玉的情绪才缓过来。宋天赐才刚坐下来,却见候湘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天赐深深地叩了一首。天赐可受不了这样,可使劲儿也扶不起候湘玉,无奈地看着她:“你这又是何必啊……”候湘玉哭腔未退却,带着无尽的感激看着天赐:“之前有眼无珠,几乎要了公子性命,公子却以德报怨。宋公子如此大恩大德,湘玉无以为报,愿一辈子为牛为马伺候公子,报答宋公子深厚的恩德!”天赐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你爹走上走私这条路,是我爹领导无方,宋家也有很大的责任,你要我性命也是应该。你不必这样。而且伺候我的人太多了,轮不上你。”听着就好像在讽刺自己,候湘玉先是一愣,却听天赐继续说道:“我只要你好好活着,就够了。”候湘玉带着泪眼,心里却暖暖的。可看着天赐那不太协调的右手,心里满满的都是愧疚。她暗自发誓,一定不能辜负天赐的恩德和一番好意,也不能辜负父母的期盼,要好好地活下去!

候湘玉总算稳定了下来,然而她对宋天赐所说的一切深信不疑。她坚信这个人一定会给自己报仇!但结果到底是什么样,今后会发生什么事,她并没有认真的想过。毕竟她还只是个未成年的,不懂世事的女孩。但从今天开始,她在天赐的身上看到了希望,她也深信自己把希望寄托在这个人的身上是对的!深信不疑!而天赐,说真的,对于报仇他并没有确切的想法,也没有心思去想什么计划。因为他没接触过官场,他根本不懂官场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到底有多昏暗,多么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他不懂。他也不想懂。这也是之后的日子里,候湘玉问他打算如何报仇的时候,给候湘玉的唯一解释。毕竟他是宋家唯一一个儿子,他不知道今后会不会接触到官场,甚至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在这个激流勇进、追名逐利的商场里守住宋家的产业!创业难,守业更难,他但愿自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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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府——

宋子瑜推着唐雪莹在花园里散心,唐雪莹心里满满的都是对宋天赐几天不见的担忧,已经不下十次问宋子瑜天赐的情况了。宋子瑜也是心不在焉,这几天她,派了好几次人去找天赐,却只得到下人报平安的口信。要不是因为不方便到花满楼,她俩早就亲自去花满楼了。自从天赐遇刺,宋家上下无不对天赐十分担忧,这几天不见,说不担心那是假的。可说曹操曹操到,正当两人聊着要不要派人去“接”天赐回来的时候,天赐带着候湘玉出现在他们面前。说实在,几天不回家,天赐也怕家人胡思乱想,而且候湘玉现在需要的是有人陪着她,不让她胡思乱想,也不好安置她,便带她回宋府。唐雪莹第一眼看到天赐的时候是高兴的,可是见天赐带着一个陌生女孩子回来,刚提起的高兴劲儿却变成了醋意,心里准备的话早已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子瑜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这个不安分的弟弟三天两头就带了两个姑娘回家,这么花心怎么对得起唐雪莹。

“姐!”天赐本来还想高高兴兴地给二人介绍候湘玉,可话还没说,直接让子瑜拽到一边上。宋子瑜掐着天赐的胳膊,恶狠狠地责问道:“你这小子,才两个月的时间,就带了两个姑娘回家!这几天不见,上哪鬼混去了,你这样做对得起人家唐姑娘?啊!说,这又是哪家的姑娘,这几天到底干什么去了!不说个清楚姐姐跟你没完!”还好掐的不是右边胳膊,不然掐到伤口准露馅!天赐心里舒了口气,低声说道:“哪有,上一个不是我带回来的好吗!”这可是真话,琉璃当然不是现在的天赐带回来的。可一想到口误了,天赐立马做了个鬼脸演示尴尬,不等子瑜反应连忙说道:“一时半会说不清楚,等会儿再给你解释。”说罢便挣脱子瑜的手,向醋意正浓的唐雪莹走去,子瑜除了朝着天赐的后背狠狠地等了一眼,也没个办法。

天赐走到唐雪莹身边,蹲了下来:“雪莹,我这几天太忙了,没有时间陪你玩儿,不要生气了,好吗?”天赐这话,说一半又不说清楚,唐雪莹醋意更大了,说话要多酸有多酸:“哼,你是忙着找姑娘去吧?休想敷衍我!你这几天躲在花满楼风流快活,我都知道了!说,这是哪家的姑娘!”天赐可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这几天刀子挨了,差点还让杀手取了自己性命,怎么算是去风流快活了!可没等天赐想着怎样解释,候湘玉主动给他圆场:“我是宋公……宋少爷的奴婢,我叫娄香妤。”候湘玉知道,也记得天赐说过,在侯家冤案没有大白于天下之前,她还是个逃犯,所以从现在起,她暂时以娄香妤的身份出现。可是她这场圆得实在是太差了,没让唐雪莹满意倒是让唐雪莹生气了:“哼!下人还称自己‘我’,骗谁呢!”唐雪莹已经是急上心眼儿了,这事不给出个好答案,她可不会罢休。

唐雪莹是谁?唐雪莹可是唐宋两家默认的天赐的未婚妻,青梅竹马,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眼看这离成亲越来越近了,她可不想把自己喜欢的人拿出来和别人共享!上次听说天赐带了个琉璃回来,她就有点介怀了,这次又多了个娄香妤!事不过三,再这样下去自己的幸福可变成和他人共享了!天赐头都大了,虽然凭记忆带给他对唐雪莹的感觉是美好的,但是他可不认为自己属于她,至少不只是属于她一个人。可是自己毕竟对于唐雪莹存在着无法弥补的愧疚,他也不能伤害唐雪莹。宋天赐见唐雪莹看着候湘玉的眼神充满火药味,连忙站出来:“雪莹,你听我说,听我说!我这几天和大理寺卿王大人协同办案,调查刺杀我的人,这是真的!你想想,要招待王大人,让他住在普通客栈肯定人家会觉得我抠门,亏待他,看不起他。而且花满楼的姑娘除了吟诗作对,弹琴吹箫,从没有做出格的事全青城的人都知道!而且王丞大人喜欢,所以才选择花满楼啊!”(远处,王丞打了个喷嚏。)

这口锅卸得算是干净,可即便你住在花满楼好几天有你的道理,但是你带了个孩子回来,唐雪莹这能忍就不是大家闺秀了:“那她呢!”天赐连忙拉扯出一张苦脸,无比动情地叹了口气,道:“她啊,身世可惨了!她全家打算迁家到南城,可半路让山贼给劫了,她父母惨遭毒手,她姐姐更是惨遭羞辱,咬舌自尽。她躲在死人堆里,才逃过一劫。死里逃生,她一夜之间变成了孤儿,流浪了半个月来到青城。我上个月碰到她的时候,已经饿得奄奄一息了,见她如此可怜,带她到散人聚收留她。”候湘玉见天赐给她编故事掩饰身份,想哭出来配合一下,但是一时间没有情绪哭,看着天赐那夸张的演技,差点没笑出来。可是这种情况不哭出来,人家肯定不信的,候湘玉没办法,只好回想起爹娘含冤死去,便是泪意上涌,一时控制不住,由抽噎变成了痛哭。天赐见状,以为自己说的话勾起了候湘玉的伤心事,一时慌了神。但是姐姐和唐雪莹看着呢,可不能有什么动作,只能口头上安慰几句:“别哭了,一切都过去了。”

候湘玉这一哭,是动了真格的,让唐雪莹和子瑜相信了这如此惨的身世。唐雪莹见候湘玉哭得有些抽搐,一时间有些过意不去,可自己刚刚误会了人家,也不好意思表示什么,便推了天赐一把,示意他去安慰候湘玉,任凭天赐扫背拍肩也不生气。天赐轻轻地拍着候湘玉的后背,心里不是滋味,心想自己编什么不好非要编个父母双亡亲姐离世勾起人家痛苦的回忆,真是活该:“好了好了,不哭了……”

终于把尴尬的场面圆了下来。可还没等天赐缓口气,只听见背后传来他父亲的声音,转过身去,刚放下去的心却又提到了嗓子眼——夏侯豹早晚不出现,偏偏在这个时候给自己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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