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岭留意到庄娉婷是因为她小小的红唇。这个女孩子的嘴巴也未免长得太好看了吧?那样细微精妙的角度,真的好像是上帝提着最细巧的笔精心描绘过的。
结束自我介绍走下讲台的庄娉婷已被殷岭选为新班级里最美的女生。后来殷岭知道,并不只有他一个人这么想。
娉婷注意到殷岭是在那天早上。因为看错闹钟的时间,娉婷提早很多来到学校,学校大门刚刚打开,连门卫都还是一脸睡意蒙的样子,娉婷心想她肯定是今天第一个到学校的学生了,结果殷岭从侧旁蹿出来。
他不会也是家里闹钟坏了吧?如果是的话那也未免太巧了呀。想到这里娉婷不由冲着殷岭微微一笑。
“笑什么笑?”殷岭恶声恶气低吼道。
娉婷吓了一跳,不知自己怎么得罪这个男孩子了。从来没有人这么凶恶地对她说话,至少男孩子们绝对不会。这种颠覆式的待遇,令娉婷不由对殷岭刮目相看。
娉婷当然不知道,殷岭这么早来到学校是因为他挨了揍,腹部那里,被一个男人狠狠踹了一脚。他差不多像是丧家之犬一样从家里逃来学校,这种时候当然不能冲他笑。谁也不能。
一次调换座位后,娉婷和殷岭成了前后排。殷岭不必费力就能看清娉婷抽屉里的东西。礼盒装的巧克力、可爱的文具、毛绒玩偶,每天层出不穷。她的受欢迎程度绝对是校花级别的。
一天,娉婷来到学校,准备把书包放入课桌抽屉时才发现里面已经被塞满了。殷岭后知后觉,过了许久才想明白那天一定是娉婷的生日。大概很多女孩都会觉得拥有这么多爱慕者是件很荣耀的事情,但那天娉婷捧着无处可放的书包却是一脸窘迫难堪的表情,似乎她做了什么应该引以为耻的丑事。
殷岭悄悄凝视娉婷着急得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发出怦怦的回音。
娉婷的笔盒里有面小镜子,她特意放进去的,时不时打开来照照,但不是臭美照自己,而是照向身后。一般都是在上课的时候,没有人留意到她这个不动声色的小动作。
镜子里映出的殷岭的脸小小的,而且差不多总是侧向一边的,上课的时候学生应该正面对着黑板,只有殷岭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他的脸总是和黑板成犀利的九十度角。
这么堂而皇之地望着窗外发呆。窗外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天空不晴朗不明净,落光树叶的树枝光秃秃的像巨大的褐色骨架。
这种公然的不听讲的叛逆姿态,终于触怒了一位年轻的老师,“够了!”随着一道斥责,板擦飞投过来。
老师其实经常打壁球,黑板擦虽然不常丢,但偶尔丢一次准头也不会很差的。殷岭的额头眼看着就要遭殃。
但发出惨叫的却是娉婷,被砸中的也是她的额头。谁都没察觉到,千钧一发的时候娉婷迎着黑板擦飞过来的轨迹偏了一下头。
年轻的老师露出抱歉的表情,清清嗓子说“所有人都给我专心听课”之后便又开始继续上课。
殷岭看着娉婷将手心贴在右边的额角上,大约有十秒钟的时间。
是砸破了吗?流血了?很痛吧?
“对不起。”殷岭拍拍娉婷的肩膀,轻声说。
“没事。”娉婷微微向后靠了一下,然后松开贴着额头的手。殷岭看到一个一元硬币大小的红斑赫然浮在她白皙的皮肤上。
这样还叫没事?他一直觉得这么漂亮又这么受宠的女孩子一定是娇滴滴的。可是娉婷显然不是。这个长相妩媚得不得了的女孩子再一次出乎他的意料。
午休的时间,殷岭递给娉婷一个创可贴。刚刚洗过饭盒的娉婷,手指上仍沾着一些水滴,她很用力地甩甩手,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创可贴接了过来。“谢谢。”咦?这个创可贴是什么牌子的?竟然做得这么精致,娉婷看着胶布上深蓝色的手绘风格的小花和小鸟,还有隐在花叶鸟翅间的英文字母,S,O,R……是SORRY,娉婷忽然明白过来这是殷岭画的。
“你、原来画画这么厉害呀!”娉婷用发现了什么宝藏似的口吻说。
殷岭不做声。
娉婷意识到她似乎表现得过于激动了。“我是那种能把狗画得像猪一样的人,小时候我妈也特意请了老师教我画画,可是怎么都学不好,”虽然明知有越描越黑的嫌疑,但娉婷就是越说话越多,像坏掉的机器似的,就是停不住嘴,“我还有点色盲,总之,画画就是不可能存在于我的世界的一件事,所以一直特别佩服有这方面天赋的人。”
“你要我帮你贴上吗?”殷岭实在忍受不了她的聒噪了,打断了娉婷。
“贴什么?哦,不、不用。”娉婷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都没有破皮。”
殷岭听娉婷这么说,以为她会把创可贴还给他,结果她却团起了手心,“这个,谢谢你啦。”
她就像保护一小团随时都会被吹灭的小火焰似的把那个五毛钱一个的创可贴小心拢着。莫名地,殷岭想起娉婷以不胜其烦的表情把不知是谁塞进她抽屉的那些礼物扔进垃圾箱的样子。
“我可以教你画画。”这句话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殷岭一说完就后悔了,人家刚才不是很明确说了小时候请了名师也学不会,还有色盲什么的。
“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