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宁夏梦见了十七岁的那个夜晚。
整个城市浸泡在雨水里,潮热的空气让焦躁的情绪像发酵的面粉般膨胀。宁夏看着数学模拟试卷的填空题,渐渐开始不安起来,她给陈曦发去简讯:“你现在在哪儿?”
男生没过多久打来了电话,话音里带着微弱的喘息:“我已经到游乐场门口了,你呢?”
惊讶让宁夏很久都说不出话来,直到情绪平复一些,她才说:“我还在家里。”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突然不想坐摩天轮了。”
电话那头有些死寂。
“明天就要考试了,你早点回家复习吧。”
沉默很久的男生终于说话了:“你现在不会出门吧?”
“啊?”
“你现在不会出门吧,”陈曦说,“我等会儿到你楼下找你,现在雨有点大,我可能要先躲一会儿,刚才出门没有带伞。”
“喂,你这时候来干吗,有什么事明天在学校说就好了。”
“不会耽误很久的。”男生说完便挂了电话。
后来,梦里的宁夏一直坐在窗前,看着倾城的暴雨。
心里的难过渐渐泛滥了起来。
?
现实生活中的宁夏是哭醒来的,梦里并没有流泪,可睁开眼睛的时候,枕头旁湿了一片,脸上有未干的水迹。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脑海里不自觉地开始延续起梦里的情节。
很长一段时间里,在宁夏眼中的故事都是这样的:
那晚的最后陈曦没有出现,其实他并没有去游乐场吧,说来找她大概也是为了回应恶作剧所开的玩笑,结果自己还傻乎乎地当真了。考试完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陈曦的骚扰,宁夏心里有过微弱的不安,却又被“神经病啊,想他干吗”“还嫌他不够烦么”“大概是那家伙填志愿的时候改变了主意,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之类的想法给掩盖了。
去姑妈家放松的两个月将心里的情绪冲淡了些,转眼去学校又开始关注起他的踪迹。最后终于克服了类似“如果那家伙知道了,肯定会偷笑死”的担忧,给朋友打去电话询问,这才知道对方在高考前一天出了车祸的消息。
有那么一瞬间,宁夏有自己的世界倾塌了的错觉。
后来就莫名其妙地生了病,高烧的时候眼前一遍一遍地浮现男生的脸。对方一脸嫌恶地看着她,重复着那些句子“神经病”、“你不要这么烦好不好”、“阴魂不散”、“你的脸皮恐怕厚得可以用来防弹吧”。
这些都是她对他说过的话,如今宾语换成了自己,竟有切肤的痛感。
?
中途宁夏跑回家一次,才知道陈曦已经去了另一个城市补习。原来的电话成了永远的空号,通讯工具上的头像成了一如既往的灰色,那些发去邮箱的邮件从来没有回音。一年以后,她模模糊糊听到对方去澳洲留学的传闻,故事便在这里戛然而止。
就像一道来不及解答的算术题。青春这场测验明明可以及格,可因为那个人的存在,她的心像交了白卷一样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