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教室的时候,正在上化学课,江源打了报告,我沉默地跟着他走进去,没有理睬在讲台上奋笔疾书的老师。
化学老师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江源用书挡着脸小声嘀咕,“你要记仇到什么时候?化学老师除了刚开始因为昱源的缘故对你严厉了点,后来不是又宠着你了?你心里别扭才会觉得她做什么都讨厌,连叫你回答问题都被你定义为找茬,”江源无视我猪肝色的脸,继续道,“她其实挺关心你的。”
我沉着脸,“大庭广众之下羞辱我是关心?考不好奚落我是关心?”
江源无奈地叹口气,“她只是激将法,谁知道你这么没骨气地自甘堕落?”
我沉默了。
江源的话给了我当头棒喝,让我重新审视起自己来,化学成绩一直是我的心结,我怨天怨地怨老师,却唯独没有怨过自己。
成绩是个贱人,老师的职责和我的心结都是浮云,我得亲自去讨好她。
今日所得之果,皆是昨日所种之因,是我的不努力造就了今天的挫败,就像我和贺昱源的关系,亲密或是疏离,都是我一手造成。
我打开他给我的日记,上面记载了他在2012年暑假所有的心情。失望,难过,他将因喜欢发酵出的酸涩心情全部倾倒在这本廉价的笔记上。
他说他喜欢我,所以能包容我的无理取闹,我不接受他他也可以静静等待,但我许了他期待,却回应得如此敷衍。这样的回应,本身就是施舍,比拒绝还要残忍。
喜欢很简单,死心的理由也很简单,他用一整个假期来埋葬那些情感。
我看到他第一页写下的几行小字,潦草得像要盖过文字本意——
因为不喜欢,所以承诺可以被违背。
因为不喜欢,所以心情可以被忽视。
因为不喜欢,所以我对你的珍视可以被敷衍。
我回头看着淡漠的少年,心底生出强烈得罪恶感,突然觉得,我做了一件极其残忍的事。
兵不血刃,却把他伤得百孔千疮。
我把本子还给贺昱源,认真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后,我词穷了。
他无所谓地笑笑,“我给你看日记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把话说清楚,你不欠我什么。告诉你那些天的心情,我也轻松了很多。”
我感动得泪花闪烁,却听到他话锋一转,“不过,这段时间看着你明明对我没感觉,却在我身后追得辛苦,也暗爽了好一阵……”
“……”这种话当着当事人说出来真的好吗?木讷这种东西也是无下限的吗?
我想辩驳几句,却被他挥手止住,“薛翎我太了解你了,你追着我不放,完全是因为不甘心围着自己转的人突然去了别人那里,你要是对我有一丁点的感觉我也不会这么轻易放弃了,不管你承不承认,比起我,你更喜欢江源。”
我想起江源因为担心我,在医务室冲我吼得样子,微微有些脸红。
我虽然神经大条,人生也一直围绕着犯二的主线展开,但我也隐约明白,我拉着贺昱源更像是拉着幼时不喜欢的布娃娃,真正被别人揽在怀里时,小心眼里泛出的都是酸水。只是因为少年心性,不想轻易丢开自己的所属物,对他的死缠烂打,完全是因为人性本贱。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可见我从小到大一直无敌到所向披靡。连一直跟我没个正经的歪脖子树江源都被我斩获。他那点小伎俩,如果不是因为在贺昱源从前的无微不至面前被遮掩锋芒太彻底,也不至于长期以来被我故意视而不见。
这时候我忽然觉得上帝挺公平,在替我严严实实拉上贺昱源这扇窗时,怕我摸黑绊倒,赶紧塞给我江源这只手电筒。他纵使骄傲得像头狮子,却也经常陪我在风中凌乱,带着满满的正能量,fighting自燃着,照亮我又别扭又阴暗的内心。
化学卷子发下来时,我得意地冲江源挥了挥手上的八十三分,以我的智商,听了课成绩的增长速度必须以光速计啊,他假装不屑,眼睛里却偷偷露出笑来。
从那次波折后,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虽然小烦恼不断,小挫折也参一脚,但我们一直在成长不是吗?
我转头看向身后,贺昱源和陈珊凑在一起,阳光打在他们身上,光影交错,美好得能上杂志封面。他好像总算找到了对的苹果,两只苹果温柔地对视,相看不厌。
我微微一笑,掏出手机在贺昱源刚才的微博后跟上一条评论:
Youaretheappleofhereye。
很快我就看到回复:
Youarethepigofmyeye。
喔!我想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