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是你想喊我,要喊什么?”我低头往青年旅社走,他在我身后跟着,兴趣满满。我理解这种恶趣味,若是中午我搭讪他,只怕他现在见我已经扭头走掉。
“我不需要喊你。”我摇头,并未放慢脚步。
“如果事出紧急,一定要喊呢?”
“世界末日了吗?”
“对,世界末日。”
胸口憋闷地喘不上气,我停下来,用力呼吸。好笨,竟然忘了这里氧气稀薄,走那么快真是找死。
“那,我,就,喊,喂!”我一字一喘气。
“喂?真没礼貌。”他不赞同地摇头。
“你要,真,憋得慌,你就自己,痛快,说。”
“你的肺活量还真可怜。”他不疾不徐地吐槽。
“一点,都不,好奇,你。”我摇头。
他大手一挥忽然按住我的头,“还敢摇头?晕倒我是不会给你人工呼吸的。”
我顿了顿,开口:“喂。”
“你喊我?”他笑得真是英俊。
“这不是反应得很好吗?”呼吸大概平复,我继续朝着住处前进。而这次,他竟然没跟上来。
走了两步回头,他站在原地看我,双手插着裤口袋,暖黄色的路灯映下来,好像站在舞台上的主角。他一定知道自己帅气,才会这么有恃无恐,随着心情追着陌生女人游戏。
“再见。”我率先摆手。
他楞了一下,突地转身背对我离开,走了两步,伸出手摆了摆,算是同我说再见。
看,一定是有恃无恐,才会这么来去自如。
走回旅店,同房间的人都还未归,洗好澡,我坐在床上吃汉堡,随便翻动手机里的微信。多半都是留言说羡慕,然后再抱怨自己加班辛苦。
是啊,是啊,谁在这世上,活得不辛苦?
我打电话给你,这是从那次找你大哭过后,第一次打电话给你。你好像还在办公室,四周很安静。
“有没有帅哥搭讪?”果然,你还心心念念那家餐厅。
“有。”我走到窗边,拉开窗,夜风吹进来,远处的布达拉宫,亮着景观灯。
“我就说吧,你绝不会落空。”你笑得得意。
“我有这么好?”我倚着窗,这里真安静。
“当然。”你回答得那么痛快,我的心跟着一阵痛。
那你为什么不要?我几乎要脱口而出,却又说不出声音。大昭寺没有落下的那滴泪,现在涌了出来。
“长安?”你在电话那头喊。
“那他怎么没要我?”我扯谎,“我这么好,他怎么不问我电话,不说再联络?”
“那是他没眼光,他不够好。”你的答案来得好快,快得不够真诚。
“那你为什么也不要我?”话脱口而出,心一下提上来,握着电话觉得手发凉。
你在电话另一头沉默。终于,你也沉默。
“我既然那么好,你为什么不要我?”
浑浑噩噩睡了一晚,睁开眼,天已经大亮。房间里又只剩了我空空一个。早归晚出,我实在不像个尽职的游客。
拿着客栈的地图,按着昨天的印象找到了布达拉宫,门票需预订,我订了明天下午的,到了一定年纪,人已学会同自己妥协,我不是早起的人,我已接受自己这一点的堕落。
没有别的安排,我决定继续去八角街转经。我喜欢那样混在人群中行走,假装自己是他们中的一个,假装虔诚。
这一次,我开始打量四周,周边很多店铺,林林总总。有的人会一边念经一边打量,看到感兴趣的会停下来询价,合适了便买下,装好,然后手腕一转,转经筒又转起来,念经继续。信佛也可以信得如此惬意,真是不错。
一个小摊上摆着一个树藤弯成的手镯,一半被银包住,一半露出藤本来的样子。藤结的地方镶着两颗绿松石。我看得心动,开口问价。
老板娘脸颊上有两团明显的高原红,汉语用词简单,语调颇生硬。我俩议价,旁人看来也许像划拳。其实本来也不贵,我只是喜欢看她笑的样子,淳朴,羞涩,却又那么认真。我一口气买下五个,准备回去做纪念品分发,老板娘好开心,一定要送我个简单款。
简单款就是一段藤,老板娘拉着我的手,一个一个试,终于试到个她满意的。然后拍拍我的手腕,“这个好的。”
简单的没有一点花样,就是一截弯弯的藤,浅褐色,打磨得很光滑。
我一边低头走,一边看手上的那段藤。我有多久没有带这种女性化的东西了?项链戒指这些小饰品从来不是我的兴趣,上班应酬需要搭配,也就是简单的几样换来换去。
你说过我骨子里缺乏女性的柔美,要强的更像男孩,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正想着你,面前突然一黑,我抬头。来拉萨两天,竟然可以看到熟人。
“喂先生,早啊。”
“还早,都午饭时间了。”他一点都不隐藏他的鄙视,“长安,对吧?”
“是啊,喂先生好。”我点头。
“吃饭了没?”他问我,眼却没有看我,目光四下打量,似乎在找人。
我眯起眼睛打量他,他的视线终于回到我脸上。
“你这么锲而不舍,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我故意说得吓人,想看他怎么转身跑掉。
“喂先生”眨眨眼,竟然笑了,“我不排斥你这个想法。”他竟然点头,“未来,也许,某一天。”
“所以,”我挑眉,“我是备胎?”
“你这种从希望中寻找绝望的本领,是与生俱来的吗?”他笑着皱眉,没辙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可爱。
“和成功一样,99%还是靠自己后天努力得来的。”
“喂先生”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据说爱情也是这样。”
呵,我好想打电话把这句话说给你听。我们没在一起,原来是因为我们不够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