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海悦去了青岛。
因为没有高等学历,只能在一家私营企业做文员。
她白天工作,晚上看书,周末还去商场做兼职推销员,住在狭小的地下室,只为了早日存够钱能够继续念大学。
她那时没有手机,想起陆晓光时,她就跑去公共电话亭,可是在排了许久的队之后,她看着电话又突然离开。她一想起陆晓光逼着她写那份“道歉信”就难过得不能自已,后来她又不辞而别,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跟他对话。也不曾知晓,他有没有找过她,有没有……想起过她。
忙碌的日子里,时间过得很快。
三年后,陶海悦没想到会在金华路的路口遇见张涣。可能是因为没有爱过,所以两个人像普通朋友那样聊天。也是因为这样,陶海悦才知道了真相,原来把林蓝被抢劫的事曝光的人是他。
“你怎么会知道她被抢劫的事?”
“我不小心看到了她的日记。”
“那你为什么要曝光?不仅害了她,还害了我!”虽然过去几年了,陶海悦依然对那件事耿耿于怀。
“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们。是我告诉了朋友,没想到他会传播出去,还夸大其词……”显然,张涣依然为此愧疚。
当年出现这件事时,他已经到青岛念大学了,后来知道时,却联系不上陶海悦了。陶海悦告别张涣后,请假回了小镇。
三年时间,她一次也没回来过,和父母失去联系,也没有再见过陆晓光。
她不得不承认,她在提着行李离开学校时,最不舍的人是他;初到青岛,日日夜夜想念的人是他;这世上她唯一挂念的人也是他。
当她提着行李站在院门口的皂荚树下,看着对面门口站着的陆晓光时,这些年努力撑起的天空忽然就塌陷了。
“你还好吗?”陆晓光问。
“我很好。”陶海悦说。
“陶子,你走之后我有找过你,可是我找不到你。这么多年,你音信全无……”他还没说完,就被陶海悦打断了。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说了。”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那时候并不是喜欢林蓝,只是出于对她的同情。因为我觉得她就像多年前被父母抛下的你一样。”陆晓光一字一顿地说。
陶海悦怔怔地看着他,心里的乌云终于散开,洒出一丝光亮。
他们两个人像小时候一样坐在皂荚树下,头顶是明晃晃的夏日阳光。
陶海悦抬起头看着从树枝间透下来的光斑,眼里隐忍的泪还是没有落下来。
陶海悦只在镇上停留了三天,去了姥姥的坟前陪她说话,又把院子打扫干净。
末了她离开前,跟陆晓光说,如果她父母回来,让他们在这里等她,最后还要了林蓝的联系方式。毕竟,年少时的过往,也该往事如烟。
站在人头交错的南锣鼓巷的巷口,陶海悦面对走来的林蓝,忍不住唏嘘。
她没有再穿白裙子,没有名牌包,一身藏青色的印花裙,简单的布鞋,身上还带着好闻的咖啡香。陆晓光告诉她,林蓝念大学之后,离婚的父母都再组家庭,对她也不再照顾,从前奢华的生活也变得简单。
如今见她这样,陶海悦没有过多地问及她的情况。
林蓝带她去了她兼职的一家咖啡馆,两个人像老朋友一样寒暄。
那时,陶海悦才知道,原来当年林蓝处心积虑地接近张涣,只不过因为张涣是富二代,可以保证她继续奢侈地生活下去,她在父母把她送到镇上时就知道,她该为自己找退路,只可惜找错了人,做错了事。
傍晚时,夕阳从鼓楼的方向照过来,海悦不急不缓地走出了南锣鼓巷,告别了林蓝。陶海悦离开了,她想,既然过去那么多年,大家都过得还好,当年的那些误会,也没有必要再解释了。她也知道,不管她怎么解释,她和陆晓光都回不到最初了。尤其是那场毁灭她人生的大火,像一场压轴戏,把她所有的梦想都毁灭殆尽。
陶海悦在青岛又待了四年,和追了她两年的同事程嘉南恋爱了。
又过了两年,陶海悦成了程太太,工作也步步高升。只是,在她心底却一直装着一个人。
陶海悦的父母回到了镇上,按照陆晓光给的地址,他们找到了陶海悦,依靠着陶海悦在北京郊区生活下来。
后来,过去了许多年,她都没再见过陆晓光。只是有一天,她挽着程嘉南的手,在山东路的路口,瞥见了一个和陆晓光很像的人。
陶海悦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她知道那场大火和林蓝有关,她最开始只是任性下点燃了一支小小的蜡烛,想要为伤心孤独的自己暖手暖心,这个举动,却在风势下突然蔓延成了火灾,没有前来把她抱在怀里安慰的父母,林蓝却因过失纵火而受到了制裁。
那一刻,崩溃的林蓝瑟缩之下依然以为她的父母会来接她回去,可现实和幻想,总是有差距的。就像,当初在林蓝没去镇上以前,她以为她会嫁给陆晓光,余生都生活在小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