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暑假时,陶海悦跟姥姥在门前的皂荚树下乘凉。姥姥摇着蒲扇,细细的风儿扑在她脸上。她躺在竹椅上,望着树枝间隙透下来的光和一串串肥硕的皂荚,想起小时候,她曾叉着腰命令陆晓光爬到树上去摘皂荚,结果一双白白嫩嫩的手被树上的刺扎得像个马蜂窝。陆晓光极具穿透力的哭声引来了一群围观的邻居,陶海悦捡起地上的刺抵住他的后腰,恐吓他不许告状,他的眼泪忽地收了回去,像是怕极了这刺,等他爸妈赶来,他只说是自己要去树上抓知了。
归根结底,林蓝的事,跟陆海悦也没什么关系,但是她解释不了。因为这不是误会,而是赤裸裸的责怪,不需要太严重的理由,就这样判了死刑。只是她一直不明白,陆晓光究竟为什么那么维护林蓝。但是各种缘由,她已不想再去理会。
偶尔陶海悦出来买冰棍会遇见陆晓光,他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然后就进了门。陶海悦看着紧闭的两扇大铁门,手里的冰棍化了都没发觉,只觉得眼睛疼得厉害,疼得她直掉眼泪。
不知道是不是时间久了,伤口就会愈合,责怪也会消失。
开学后不久,林蓝突然找到了陶海悦,两个人约在学校外面的窄巷口。
林蓝依然是一身雪白的蕾丝裙,手腕上挂着最新款的名牌包,极像她家院墙底下盛开的白蔷薇。
“陶子,我知道那件事其实跟你无关。是我自己不应该一个人去西街。”林蓝开口了,脸上已经没有了那一夜的惶恐,声音依旧温柔,模样依旧可爱。
“是我答应要陪你去的……我一直没机会对你说句对不起。”大大咧咧的陶海悦,面对白蔷薇一样的林蓝竟扭捏了起来,因为她知道自己也是有一些责任的。
“真的不是你的错,希望我们还和从前一样。”林蓝说完,握着陶海悦的手,眼神里透出无限的真诚,嘴角浅浅的笑意宛如一个宽容大气的女王。
突如其来的重逢,让陶海悦措手不及,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也不再排斥,因为她真的很想陆晓光,哪怕只是说说话也好。
陶海悦和林蓝和好了,而且比从前的关系更融洽,陆晓光自然也没有理由再疏远她,只是两个人再见面时,却不如从前亲密了。这是陶海悦意料之中的结局。
张涣要准备高考,进入了紧张的学习状态,很少去图书馆找陶海悦了。
周末,张涣好不容易挤出时间说要陪陶海悦去新开的餐厅吃饭,也真的只是吃了一顿饭,张涣就匆匆回学校复习了。陶海悦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下个周末是她生日。
生日那天,陶海悦叫上了林蓝,陆晓光自然也跟着。林蓝提议带他们去一家新开的餐厅,和张涣带她来的是同一家,而且很巧连座位也一样。
席间,陶海悦一直说着最近的见闻,林蓝一如从前地恬静,一副认真倾听的表情,陆晓光喝着冰水,不插话。
傍晚,林蓝被一个电话叫走了。
只剩下陶海悦和陆晓光,他们走在落满黄叶的街道上,谁也没说话。
陶海悦冷得缩着肩膀,步子慢下来,看着走在她前面的陆晓光,心里很难过,若是搁以前,陆晓光一定早就把外套脱下来给她了。
“陆晓光!你到底想怎么样?”陶海悦毫无预兆地大喊起来:“我只是没陪她去街上,她出了事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我们十几年的感情,竟比不上她三个月吗?我又不是故意让她去西街的,难道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吗?”
陶海悦喊完已经哭得泪雨滂沱,陆晓光吓得愣在那里。
这么多年,他头一次看她哭成这样,就连她爸妈两年前离开时,她也没哭成这样。陆晓光这才明白,这么久以来他实在太冷落她了,于是把她揽在怀里,她颤抖的肩膀令他深深自责起来。
“对不起,陶子,我不应该把责任全都怪罪在你身上……”
“陆晓光!”
陆晓光像从前一样,笑着躲开她挥起的拳头,把外套披在她瘦弱的肩膀上,两个人朝着人潮灯海前行,陶海悦觉得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
陶海悦想,如果能够一直这样下去,她宁愿尝试着去真的喜欢林蓝。
那晚过后,陶海悦和陆晓光和好如初了。
但是,陶海悦却和张涣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