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同洪水猛兽般迅猛而过,转眼三年后的夏天到了。
如果说二十一天重复做一件事情可以形成习惯,那么我早已戒掉了吃了快十年的李记蒸包,却没忘记李旻初与卫苓十五岁的面孔。
这三年里我没见过他们一面,更没听过他们的声音,只不过偶尔听到过他们的些许消息。
反正都是些学霸再创辉煌纪录云云。
高考结束后,我留在了本市上大学。大学报到的第一天,我仰着头看着挂在道路两侧大树上的金灿灿的横幅,傻了眼——
热烈欢迎我市理科高考状元李旻初报读本校!
读到“李旻初”三个字时,我差点栽了个跟头。
李旻初居然会和我上同一所大学?我碰到他怎么办?我该怎么跟他打招呼?装作不认识,还是重逢老友?姚木枷,你醒醒吧,出现这么多问题的前提是,你碰得到李旻初啊!你以为大学是隔着一条街就可以喊你回家吃饭的小胡同?
于是我侧头问殷勤地帮我提着行李、介绍学校路线的学长:“你知道李旻初是那个系的吗?”
学长收住了如哈巴狗一样的笑容,回答我:“我们学校的王牌是计算机专业,一般最高分都会录进去,他那学院离咱们土木可远了呢!”
看来土木和计算机的确相距甚远,入学三个月来,我还真没撞见过李旻初一次。
除了在军训阅兵仪式的最后的标兵颁奖里,我看到了长得高高瘦瘦,在一群晒成黑炭的人群中白得发光的李旻初。
那一刻我咽了咽水,我发誓我真的没看到一个嫩嫩的奶黄小包。
阅兵仪式结束后,哈巴学长屁颠屁颠地给我送来了水,他说我的脸格外红,怕是要中暑了。
对了,哈巴学长的本名不怎么好听,叫李帧剑,所以我一般不会叫他的名字。
这些天我跟着哈巴学长在学校里搭小棚卖某企业家写的励志书,打着“凭本书内附小卡,免费听成功企业家讲座”的广告,书卖了不少,今天是截止日期,我终于不用再苦苦守在这小小的棚子里了。
黄昏将至,我与哈巴学长正要收摊回寝之时,一个人影匆匆钻了进来。
“嘿,同学,你来得正巧!今儿可是免费听讲座的最后一天,只剩两三本书了!”哈巴学长的三寸不烂之舌又要蠢蠢欲动了,反倒是我,说是沉默,确切来说应该是惊诧到哑了嘴。
因为这个不速之客正是李旻初!
“你不用介绍了,我赶时间,给我拿一本吧!”
“好的,三十八元,谢谢!”
谁知李旻初翻遍了背包都没找到那三十八元钱,他忽然扭头盯着我,说:“我好像忘记带钱包了,你先帮我垫着吧!”
李旻初说完,便抓着那本书跑掉了。
哈巴学长疑惑地问我:“你认识那小子?”
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哈巴学长骂骂咧咧地叫道:“那他还装得跟你很熟的样子,这年头居然还有读霸王书的!”接着哈巴学长准备上前去追,还好被我及时拉住了衣角。
他皱着眉越发不解了,直到我从钱包里掏出了三十八元钱。
也许是三十八元真的太多,我拿着钱的手都是颤抖的……
从那以后的每一天,我都在想着李旻初究竟会以怎样的方式再度出现在我面前,还我那三十八元钱。一个月过去了,我连李旻初的一根头发都没见着,这时我心里有点着急了。
莫不是李旻初真成了读霸王书的第一人?
我还以为他那时偏偏只找我借钱是因为认出我了呢,看来还是我多想了啊!
我一定要想办法找到李旻初,真的仅仅是为了我的三十八元饭钱!
我回到寝室翻墙倒柜,终于在行李箱的内层口袋里,翻出了我“珍藏”三年的、如同护身符一样的东西。
我剪开了当年拜托奶奶为我缝制的小香包,拿出里面的小字条。
上面是一串电话号码。
没错,这就是当年李记蒸包店关门后,门面上留下的转让电话。我把它记了下来,默默地存放着,当作最后一丝我与李旻初的联系。
虽然我不知道这个电话究竟能否联系到李旻初,可为了三十八元钱,我也是蛮拼的,于是我拿起手机就拨出了这个号码。
“你好,李记蒸包!”里面传来了一个爽朗的中年妇女的声音,好像就是李旻初的老妈!
这果然是李旻初他们家的电话!
“阿姨您好,我……”看来李旻初的联系方式就在眼前了,我激动得声线都不稳了,谁知李妈妈飞速打断了我的话。
“你、你是不是木枷?”她似乎比我还激动,“姚木枷对不对?!”
“啊?我是……”奇怪,李妈妈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哎呀,一听你这甜甜的声音我就知道是你,那个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天天来我家买包子的小姑娘!”
“嗯,您居然还记得我啊?”我干巴巴地回应。
“当然啦!我们店搬家关门时,我还看到你在我们店门口大哭了一场呢!那时真想过去安慰你呀,可是我当时忙着搬东西,实在是……”
我一直不想承认那天在大街上号啕大哭的人是自己……如今被李妈妈提醒,那股子羞愧让我的声音低了下来。我一直想插嘴问李妈妈李旻初的联系方式,奈何李妈妈开始与我拉家常,我只能“嗯,是啊”应声,直到最后,李妈妈忽然问我:“你和我家那臭小子有联系吗?他可是惦记得你呀!”
李旻初……他惦记我?
我没听错吧?
“您说,李旻初?”为了以防我耳朵进水,我再次询问了一下。
“那当然啦,我就这一个宝贝儿子呀!我见他总打听你的事呢,这孩子就对你的事上心,这不叫惦记,还能叫什么?”
我越听越迷糊,不过好在还没忘记打这通电话的目的,我成功地要到了李旻初的手机号码。
最后李妈妈莫名其妙地为我喊了声“加油哦”,我抚了抚手臂上泛起的鸡皮疙瘩,甩了甩我那不经用的小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