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悠然的云,随风翻过九重天,莺飞草长的季节过了,唯有灼热的热度炙烤着大地。赵茵茵走在散着热气的柏油马路上,路边橙黄色的灯影折射出无数温柔的光晕,树丛草堆里的虫鸣声,开在脚下繁华锦簇的绣球花,这个喧嚣里带着宁静的夏夜,她的眼泪不合时宜地落了下来。
路好长啊,从夕阳斜晒一直走到霜月高悬,可她的赵远帆呢?是不是再也不能陪她走下去?
“茵茵,我想告诉你,我想与其从别人那里听到这个消息,倒不如是我自己告诉你。”病床上的赵远帆苍白得像一张白纸,他的手指骨节分明,紧紧,紧紧握成拳头。
“我喜欢打球,喜欢远足,喜欢陪你走你家门口的那条开着花的小路,曾经我想以后还有那么多年,我可以陪你走到很远很远。”他低下了头,雪白的被单上晕开一滴滴的泪痕,“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失去我的双腿,会失去生命,会失去你。”
赵茵茵的唇,牵扯着动了一下:“你在说什么啊,骨折了而已,为什么会失去生命?”她的腿也发软,她挪动着上前,牵住他冰凉的手,“阿远你别这样,我会陪着你。”
冰凉的手从她温热的掌心里缓缓抽出,赵远帆第一次推开了赵茵茵:“如果只是骨折,那没有什么,可是茵茵,我是骨癌……”
场景一瞬间被打乱、重叠、又错综复杂的重新排序。
少年惨白又颓唐的脸,澄蓝色的天空一瞬间变得阴霾多云,房间外的过道开始扭曲变形,一个空间叠加进来,另一个空间又悄然消失。身体里突然有一个声音在放声大哭——茵茵,不会的,不会这样的……赵茵茵你问他,问他是不是真的……那声音太响,盖过周遭所有的嘈杂声、熙攘声。
忽是一阵空白,再睁开眼,那条开满了绣球花的路上挤满了戴着白色绣花的人群,他们的表情悲恸、他们号哭,他们抱着一个少年的相框,缓缓朝着远处行进……
等……等等……
赵茵茵的腿,不自觉地向前迈。
“是阿远吗?是你吗?”
她不会哭了,她的眼睛圆睁着,她站得那么高,似乎一阵风就能将她带到他的身边。“别走,赵远帆你别走,你等等我……”
嘴里轻声呢喃着,似乎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来,茵茵……到我这里来。”少年的笑容开在天际,她脚步虚浮,踏出的第一步,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最后的最后,唯有清晨暖阳下的云岚在眼前浮光一掠……
“阿远,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