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一刻,客船起拔。船舷上刻有两个字,有福。有福号只载客不运货,上下两层客舱,下层载客较多放了很多排凳子,甚是拥挤。陆先生买的舱位却是在上层,上层就靠着两边船舷个放了一排靠背大椅,船舱两边还有窗户,后舱门出去是个平台,还可以观景,很是舒适。每年的荐书试,公学都有专门的经费可以开支,陆教导也不省钱,包下了整个二层的客舱,一众学子自然高兴异常。
有福号渐行渐远,太阳慢慢的下沉,远处的地平线上,西边的晚霞挥动着绚丽的纱巾。模糊间,前方两岸的小草都镀上了一片金黄色。晚风吹起来,河面上凌波荡漾,朦胧间,波光粼粼,正所谓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我们的装笔少年陈飞扬,靠在后舱门外的栏杆上,开始伤春悲秋。暮色暗淡、残阳如血,尾山河上镶金边的落日,尚有余芒,刺人眼膜如梦似幻。再理性的人总有被美景诱惑感性的那一刻。
可惜再美的景也抵不过人类的嗅觉,一阵五香牛肉夹杂着酸香河鱼的味道扑鼻而来,陈飞扬眼前的良辰美景顿时化为虚无。三步并作两步跑入船舱,正中间的八仙方桌上已架上了一张大圆桌台面,一大盆五香牛肉、一盘切好的烤鸭、一盆钵钵菜、一盆麻辣虾、一盆酱猪肋排围着一个脸盆大的大铜盆子,里面是腌菜煮着白花花的鱼肉片,奶白色的汤里放了大量的姜和蒜,鲜嫩的白色鱼片冒着热气还不停的在翻滚。桌子的一边小胖子张铭轩还不停的从一个大包裹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就倒在空盆子上。
“这是糖醋鱼。”这是九转大肠”“这是云州炒饭”“这是油炸响铃”“这是芙蓉海参”“这是......“小胖子此刻正化身为美食型机器猫。
“这是怎么回事。”陈飞扬看呆了,赶紧问一旁的李耀。
李耀撇了撇嘴:“鬼知道这胖子搞什么,就知道他上船后就去找船家了。“
陈飞扬看到陆先生也是一副活见鬼的表情,而一边的刘先生刘小意已经忍不住发问:“张铭轩,你这一桌子是怎么变出来的。”
“我给了酒楼伙计留个八个大钱,点了十二个菜,叫他给我全包起来,送到船上。又给了船家一个大钱,叫他将自家打的大黑鱼,煮一锅奶汤腌菜鱼,这赶了一天的路,把我都晃饿了,我请大家吃,赶紧尝尝。”张铭轩的包裹已经停止了变出东西。“陆先生,刘先生你们先请,大家都请。”
“这小土财主”陆先生笑着摇摇头坐下,待两位先生一坐下,一众少男少女齐齐杀向圆桌,操起碗筷,不语就干。
这九黎渡客栈的手艺却是不错,九转大肠红润透亮,肥而不腻,云州炒饭粒粒金包银,烤鸭更是肉质细嫩,味道醇厚。船家做鱼的水准更是出色,一大锅奶腌菜黑鱼,腌菜脆,鱼片薄,鱼肉嫩,鲜香嫩脆,无穷回味。
十二三岁的年龄,号称“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一大桌的菜,没多少时间就被一扫而空,一群人还意犹未尽。
陆先生明显没吃到什么,一把扯过张小胖,拿出十个大钱,“这是晚上的饭钱,公学自有公帑开支,不用你这小财主请客。剩下的,你叫船家再搞两条鱼,弄一大盆米饭来。还有你去看看船家有什么早饭好准备,我们吃完早饭就下船,钱不够你只管找我要。”
张小胖一脸幽怨的看着先生“我不就是爱吃了点,怎么我就成了管家了,不是应该你们两个照顾我们吗?”默默的在肚子里发着牢骚,却也不敢说不,只得应声下楼去底舱。
两大盆子奶汤腌菜鱼和米饭继续被众人一扫而空之后,陆先生打了个饱嗝,满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好了,都给我肃静。”
一众人自然不在出声,陆先生继续道:“明日午时不到,船能到当阳县城码头,我们午时左右到县学入住,后日早上正式考核。你们有的人可能已经知道县学入学试的规则,我再详细说一次考核的内容,同时有几个要点你们千万要牢记。”
众人皆打起精神。
“县学每年通过考核试录取人数为一百人,考核分为两个内容,先是测试元气天赋,县学天鸣堂内有专门测试元气天赋的元晶玉盘,只要测试的资质在甲等以上,就可以当场通过考核录取,也称天鸣试。剩下的录取名额,由第二天的长途奔袭考核决出,内容是辰时三刻从县学大校场出发到达野鸭坡守备营,然后返回,奔袭距离往返总共一百二十里,按到达名次决定是否通过考核进县学,称为天毅试。”陆先生言简意赅,缓缓道来。
“那甲等以上的超过一百个怎么办。”李耀这种是属于抬杠型熊孩子。
“甲等天赋虽称不上万里挑一,但也相差不远了,你这不是没事找事么。”刘先生在一旁不满的说道。
“万一大家运气都那么好呢。”李耀继续咕哝着顶嘴。
“好了。”陆先生两眼一瞪,李耀立马不吱声了,对熊孩子不凶不行。“都好好准备如何通过长途奔袭考核吧,天赋测试,我看也就飞扬有点希望。”
有福号顺风顺水,巳时过半,就已到县城码头。一行人拾掇好行李,就往县学而去。九洲大陆城池都不设城墙,当阳县城自也如此。县公学设在在县城所在的西北角落,落在县城西北方的小孤山脚下,先生、学子加杂役、仆侍、工勤人员不超过五百号人,占地却在千亩之上。离县学还很远的地方,陈飞扬就已经看到前方一座高达十丈许的大门楼,上方是个飞檐式建筑的顶,门楼下有三个通道,左右两边的通道都是高五丈、宽三丈五尺许,勉强可以让两辆塔布兽车并排通行,中间的通道则高达七丈宽五丈,可以通过两辆烈风牛车,也无人把守可以随意通行。
渐行渐近,大门楼中间通道的上方挂了一个白底红字的长方形牌匾,上书“当阳县中级公学”六个大字。门楼两边却没有墙,只是植满了整排的白杨树,白杨枝叶不茂却是挺拔异常,这些树明显已经很有些年头,长得极为高大,有的甚至已经比门楼更高。
此时午时还未到,时辰尚早。陆先生来了不止一次,自然熟门熟路。陈飞扬等一众学子跟着陆先生安步当车,施施然的从门楼右方的通道进入,直奔东南角上的一处建筑所在而去。东南角却是一片庭院所在,最前面右侧有个大厅堂,上书“集贤厅”。陆先生带着一行人进入,却是个登记所在。“西河镇初级公学,考生十人,登记完毕。”做登记的人异常的认真,将荐书上的名字、籍贯和其他资料与真人一一相对,逐一发放一张卡片同时叮嘱“这是元晶卡,不能丢了,不然无法参加考核,三天后自动失效,可以用元晶卡去膳堂吃饭,无需费用。住宿之处西河还是往年的地方,出了集贤厅走左侧的大门就是。陆勉先生有劳你自行领去”。
一行人蹦蹦跳跳地跟着陆先生就走,初来乍到,自然是不停的打量起县学来。县学占地极大,建筑自也不少,道路沿着两旁的建筑修得方方正正,集贤厅再右方望去,是个极大的校场。集贤厅左侧有个大门,上书“憩心院”。进入憩心院正前方就是个五层高楼,黑砖青瓦,楼门前两根半丈粗红色大柱,上面用金色画料雕龙刻凤,颇为不凡。“这是县学的朱雀楼,我们就住这里。等领了房间牌子,刘先生会安顿你们食宿,我有事出去,你们不要闯祸。陈飞扬和周欣宜你们两个负责协助刘先生。明日辰时一刻,朱雀楼大门口集合,刘先生负责带到‘天鸣堂’,我会在那里等你们。”陆先生叮嘱道、
朱雀楼的大堂看来是早有准备,陆先生才到台前,管事看了西河公学的荐书试公函,立马拿出四把铜制钥匙,带有吊坠上有标示。“两大间两小间,考生入住大间,男女分开。”
陆先生将钥匙递给陈飞扬和周欣宜,随后即离开。
“地字号二三一,就是这里了。”陈飞扬拿钥匙开了锁,一推而进。
房间甚大,沿着三面墙边放了五张高低床,中间空地极大就放了一张八仙桌。
“我看房间门口贴了张纸写着‘西河’两字,应该是不会有别人来住了,大家自己找床铺,整理下吧。”陈飞扬平时在公学话虽不多,但由于为人处世相当成熟,众人对他做头自是许可。
“刚才路上我碰到个青柳庄的,他们来了九个人,六个男的也是住一个大间。他们昨天就到了,县城玩了一天了,要么我们下午也出去玩吧。”说话的是王玉峰,王玉峰性子跳脱,也是个活跃的主。
“为什么才来九个人”李耀接口道,他从不抓重点,专业歪楼。
“只有九个人荐书考超过十六分呗,真笨。”李家兴一脸鄙夷的看着李耀。
“这么差,那我们考县学还是很有希望了?”贺三涛家境贫寒,一心想考上县学以后帮补家里,但是西河镇每年也就一到两个人考入县学,正是感觉前途灰暗的时候,却仿佛看到了希望。
“我们青柳庄年年县学考核垫底,千万别把我们拿来当比较。”门口进来两个小子应声答道,前面一个廋廋高高,尖脸大眼,后面跟了个中等个子的男孩“王蜜蜂,我带你们去吃饭,来县城一趟,一定要吃够玩够,反正不用花钱。这是我哥们齐凯旋。”
王玉峰一看来人很是高兴,介绍道:“这是我朋友,陈青山,青柳庄来的,他们昨天就到了。”李耀恍然大悟:“你们青柳庄才真正是郑关西说的来混考场的啊。”
这陈青山看来是个自来熟的性格,这就刚才路上碰到的那会时间,这都成好哥们了。
“还有别叫我蜜蜂好不好,我叫王玉峰,再叫翻脸啊。”
“好好好,玉峰,叫你玉峰行了吧,走了,去吃饭。”陈青山答应道。若干年后,王玉峰想起这段对话,恨不得当场撞墙,叫蜜蜂怎么了,蜜蜂多好听啊,偏要叫什么玉峰,真是少年不懂事啊。
“张铭轩和郑宝兴呢?”待到要去饭堂,陈飞扬才发现少了两人。
“肯定早去饭堂了,这胖子还能去哪里。”李耀对张小胖很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