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本书主人公花袭龙盗窃静泊山庄石琇博物馆的三天前,也就是2015年的7月22日,那天正好是大暑。
天气炎热,像烤笼一样,没有一丝风。特别是北方,炙酷淫威下,气流在空中肆虐,几乎能用肉眼看到,就像开水中刚刚溶解的方糖所扰动的纹流。
即便到了夜间,温度计中间那根红线依然坚挺,不曾下落半个刻度,反倒要一鼓作气喷薄而出。
一切生物都蔫了,没精打采的,唯独夜出觅食的蚊子正起劲地飞来飞去。
隆兴寺藏经阁的寮元——尽清法师正后悔入夏时没能在禅房安装一台空调。他的思维很奇怪,总是尽可能避免一切现代事物的叨扰,比如电视、电脑、空调,认为这都是扰乱世人之贪欲,让人难以心静的恶物。
前几天,他的弟子智清带着一帮人来装空调,结果被喝斥而走。而这几十年,再热的天他都受得了,可是今晚,太阳似乎掉到地上起不来了,窒焖得让人烦躁不安。
尽清法师从禅垫上站了起来,因为参禅已经不能止热。偏偏蚊子还喜欢热饮,时不时地掏出吸管吮啜两口。
他伸手去拿案几上那把蒲扇,准备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降温,同时驱赶一下饿不择食的飞蚊。他刚一伸手,旁边的电话响了。
并非对所有的现代科技都能保持绝缘,至少电话和电灯他做不到。
这是一个新买的电话。之前用的是一个老款的诺基亚手机,黑白屏,硕大的按键。尽清的老花眼看什么都是朦朦胧胧,有按键的老人机更适合他用。如果不是电池充不上电,那个手机还是蛮好用的。这个新手机是弟子智清买的,像个小电视,没有下手的地方,他学了很久都不知道怎么用,但接电话还是用心学会了,出现绿色的电话符号后用手指向右边拨一下就通了。他的手机里面只存了一个号,那是弟子智清的手机号——位数太长,根本就记不住。
尽清法师看了一下来电显示,那个号码很陌生,是个随机的固定电话,但电话区号让他十分惊讶。
他不愿接到任何突如其来的电话,特别是来自南方的。尽清法师已八十四岁,“七十三、八十四”,那是一个让人多么想跳过的年龄。这个岁数,谁都不想有任何意外的变故,但是这个电话却触动了他的心神,冥冥中感觉到可能要发生什么不祥之事,为此已经等待了六十年,他清晰地记得,那时只比弟子智清现在的年龄大两三岁,正好二十五。
电话接通了,他没吭一声,对方也没有任何客套的问候。
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中带着沧桑,苦涩的喉音浸透出死亡的气息。
“我可能要遭遇不测。”电话里那个神秘之人的话语直接而又简短,仿佛跟尽清很熟悉。
尽清法师的那颗心突然加足了马力,几乎要冲破胸膛跳出来。他花白的胡子颤抖着,雪白的眉毛已经挂起了汗滴,眼角隐藏到皱纹之中,干瘪的手指几乎抓不紧那个沉重的手机。一切已经完全料到,该来的终究还是没有躲过。他坚毅地问:“暴露了?”
“可能是。”
“是他们吗?”
“不太确定,十有八九。”
“你怎么察觉到的?”
“有陌生人在我周围踩点。”
“那你赶快躲避一下”
电话那头迟疑了一下,“不必了,我已经准备好了。如果对方达不到目的,兴许我会安然无恙。这正好是个机会,可以验证一下对方到底是哪路人,以后防范就更有针对性。”
“那你万事小心。”
“我会的。三天之后如果无情况,我会再给你通电话,到时要等不到电话,这说明我人已经不在了,后面的事就全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