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7月,S市。昨日,大学毕业晚会结束后,安月雯被王薇拉着与几个要好的同窗聚在一起,感叹时光荏苒,大学时光如流水一去不返。
王薇泪眼迷离,紧靠着安月雯的肩头,死抓住她不放,“月雯,我们七年同窗的缘分尽了,今后还在一起,啊!”
安月雯拍拍她,“阿薇,这个城市的风景我不再留恋,所以,我得离开。”
“月雯,你是为了他才离开的,对吧?你说,是-不-是,你个没出息的,这个世界谁离了谁都照样能过。”
王薇抱着安月雯,难过地说:“月雯,我难过的时候,总是能找到你的臂膀。你走了,我怎么办?”
王薇摇晃着安月雯,“可不可以不走,我舍不得你,你知不知道?”
安月雯深叹了口气,轻轻地擦去王薇脸上的泪水,双眸集聚了层层雾气,“阿薇,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相聚了最终也是要告别的。这个世界,虽然离了谁都照样运转。可是我很确定,离了你,我的世界一定很悲哀。”
安月雯拍拍王薇,“过几天我就到J市去,如果混得好,你过来一起做。当然,如果你来找我,我随时都欢迎。”
……
大家直闹到半夜,安月雯虽有不舍,终是耐不住吵闹静悄悄地独自离去。
今晨,安月雯站在卧室的窗前,望着远方的天空,层层乌云密布,似乎又要下雨了。
她想起那是在高二的一天,雨不期而至。她没有带伞,正要跑出教学楼门厅的时候,隔壁班的高剑飞拿着一把伞,站到了她的面前。
他们没有说过话,但是她知道他。安月雯是高一转到这个学校的一班,高剑飞在二班。学年每次考试排名,高剑飞总是占据榜首的位置。
安月雯没有想到高剑飞会以这样的方式走进她的生活,尽管自小姑姑就告诉过她:不要轻易接受男生的示好。
只是那一刻,伞下他的距离不远也不近,他的话音不高也不低,他的眼神不疏离也不隐晦,眼前的这个大男孩做得一切似乎都刚刚好,就似一轮暖阳照亮了月雯清冷的心。就那么一瞬间,安月雯心软了,她第一次没有拒绝男孩的好意。现在想来,如果那时狠一狠心,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不堪其扰……
从那时起,安月雯身边总是有高剑飞的影子。两个人一起讨论学习中的难题,一起下学,高剑飞总是一路陪送她回家。就这样,沿途的树叶绿了又黄,繁花开了又落,更迭的四季伴随着一对阳光男女从花季年华度到了青春时光。
大三伊始,高剑飞作为F大经济系交换生到“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学习二年。到美国一年半后,高剑飞提出分手。
其实从高剑飞日渐疏离的电话,安月雯已经隐隐约约地预感到了什么。她自小受的家庭教育,不允许她采取非理性思维,对于感情她要求自己理智对待,顺其自然就好。
安月雯曾看到别人失恋求醉、大哭大闹的样子,她觉得这种事情一辈子都不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爱情只是生活的一部分,但绝对不是全部,她不可能为情所困。
尽管她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可是当电话那端传来高剑飞遥远而低沉的声音时,她的心不受控制地猛沉下去,无从着陆的慌张顷刻吞噬了她的思维,恍然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狠狠地摁下了结束键,久久没有松手。
王薇曾对她说:“月雯,这段感情是他开始的,你们相处了5年,又是他单方面提出结束。为什么在感情方面,你总是这么被动。你好好问问自己的心,是否能够完全放下他,如果不能,就和他再充分地沟通一次。总之,别留下遗憾。”
安月雯仔细地回想了两个人之间相处的模式。的确,她表现得并不热情,总是高剑飞主动她被动,她很少给他打电话,而总是先接到他的电话。
她不否认她喜欢高剑飞,可是她不想让他感到她是他的负担,她更不会事事依赖他,她只是想让各自能够拥有自己的空间,难道这也错了?
分手的理由有种种,譬如高剑飞不再爱她,譬如分隔两地、距离遥远,譬如遇到了更适合他的她。然而,她想了很久,无论何种原因,反过来这些都不可能成为她与他分手的理由,因为她自己很清楚,一旦她认定了一个人,就不可能再接受另外一个人。安月雯感情上不能接受,理智上--却不得不接受。
安月雯很少这样犹豫不决,好几次,电话号码拨到了一半,却--最终选择放弃。算了……算了,结果已然如此,不属于她的,不再强求。
都说初恋很难有结果,原来她也没能例外,就这样吧……就这样吧。她删掉了高剑飞的手机号,电脑中关于高剑飞的相片、邮件都转到U盘中,和其他与高剑飞有关的物品一起打包到一个箱子里。
安月雯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冷情的人,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提不起激情,这段感情既然已经了断,就不要再留恋了,矢量流总是单方向运行的,明天的太阳总是新的。
可是,她终于知道,细水长流的感情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洗发的时候,会想起他喜欢抚触她厚密的长发;
吃饭的时候,看到他喜欢的炒鸡蛋便食不知味;生病的时候,他会陪在她身边,静静地看书;
熬夜不能早起的时候,他会将早餐送到她的寝室;到图书馆的时候,总是忍不住看向那个中间靠窗户的位置;
散步的时候,会想起他总是握住她的手,给她讲有趣的笑话;
夕阳西下的时候,他会指着天边的彩霞,祈愿与她能够看遍世间的美好;
走过咖啡店的时候,会想起曾经的一对恋人静默的笑颜……
高剑飞就这样将他的点点滴滴刻在了安月雯的脑海里,每每念及一次,安月雯胸口就像被利剑来回割扯似的一下一下的痛。
五年,不长也不短,却将两个人的生活轨迹印刻在无处不在的空间里,安月雯只觉得无论她在哪儿,无论她做什么,他的身影总是将她逼赶得无处可退。
安月雯想放下,她无数次地告诉自己,没有什么大不了,一切都会恢复正常。大学的最后半年,她没有让自己自由落体,每天忙碌于图书馆和药品研究所之间,无论何时,她总是绽放着花样的微笑。
王薇总是疑问地凝视着日渐消瘦的她,走过去用力地拉住她的手,大声地喊:“安月雯,你累不累,用不用借我的身体靠一靠?”
安月雯总是无力地抱住王薇,喃喃自语地问“告诉我,忘记一个人需要多久?”
尽管安月雯恨自己软弱,她还是决定离开这座城,只为了逃避那个挥之不去、抹之不掉、随时随地啃啮她痛感神经的物是人非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