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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学校大礼堂。人头攒动。

漫长的大学四年,也终于走到最后一天。好多同学眼泛泪光。再多的嫌弃不满,此刻都变成不舍与怀念。

【大学入学,就好像发生在昨天。我们仿佛还是那个刚刚脱离父母束缚对什么都好奇的小孩,转眼间我们又要各奔东西变成我们曾经觉得遥不可及的大人。】我开始了我的演讲。陈彬站在前排,他看着我,又似乎没有看我。台下几千双眼睛,炙热滚烫的呼吸。

【我们一起逃课去看奥运会比赛,一起去春熙路逛街逛到半夜才回,只能从宿舍铁门的缝隙里钻进去。所以为了能保证每天有家可回,我们都不敢变胖。】台下发出一阵会心的哄笑。【我们一起去自习室里看书,但我知道好多时候,我们都在给自己的男朋友,女朋友,发短信聊天。真正觉得差不多可以看书了,又发现到了吃饭的时间。我们为了宿舍里那堆臭袜子到底是谁的而争吵,我们睡前听收音机里的鬼故事吓得尖叫,不敢下床去上厕所。我们因为英语六级没有过而沮丧,却又因为一顿大餐而欣喜若狂。前天我发现盥洗间里的水龙头坏了,怎么关也关不住。水哗哗流出来的时候,我突然感到无力和惶恐。我知道在我的一生中,再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四年,有这样的你们,肆无忌惮,简单纯粹,陪我胡闹,不想明天。从此以后,我们要收起任性,负起责任,循规蹈矩,或是奔波劳累。不管未来我们还会遇到多少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不管未来我们还会变成什么样的人,但是大学同学,这个奇妙的存在,会让我们永不忘来处,不忘最真实的自己。】台下掌声雷动,我看到很多同学眼泛泪光。陈彬虽然听我这个演讲稿听了20几遍,现在也好像第一次听到一样,兴奋的鼓掌。我看见了曲毅,他和于大师,董小妹站在一起,他们冲我挥手微笑。我视线也渐渐模糊。这不是演讲,是我的心声。作为一个运动员,我理应在任何时候都保持冷静。可今天不同。我要跟我朝夕相处的朋友分别了,我想以这样的方式,告诉所有人我有多爱他们,多爱这四年,多爱这个学校,多爱和眼前这一切纠缠在一起的,我的青春。不知怎的,我想多说几句:【所以,大学教会我们的最重要的东西,不是学会看懂那些厚厚的专业书,不是找到一个称心满意的工作。而是,懂得如何爱。我们从不同的城市来,我们有不同的成长背景,不同的家庭,也有五花八门的兴趣爱好以及喜恶。我们性格不一样,可我们可以和平共处在一个不到十平米的宿舍里,一呆就是四年。我们专业不同,可我们仍然能找到共同话题,一聊就是一个通宵。这个世界就是由每一个独特的个体组成的,正因为那些不一样,才让世界变得更丰富更美好的,不是吗?】

陈彬似乎意识到什么,他的眼神在祈求我停止说下去。可已经走出这一步的我,不想做一个懦夫。尽管我知道我的力量太微弱,不足以改变什么,可我如果错过今天这个契机,我不会原谅自己。

【未来,我们还会遇到更多与我们不同的人。价值观,宗教,工作理念,理想,品格。】我顿了顿,【包括性取向!】台下一片哗然。一旁的校长脸色很难看,不过这个时候,谁也阻止不了我。【可我坚信,爱可以消融所有的鸿沟。只因为,我们都是生活在这个地球上的人类。只要不伤害别人,不危及社会,所有的不同都应该被尊重,被宽容,被理解!】也不知道是谁带头鼓掌,人群突然被点燃,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的掌声欢呼声。我像英雄一样的从台上走下。我不管现在在这些掌声里有多少是发自肺腑的,有多少只是迫于情势的,我做了我应该做的,这就足够。

【林东科,你今天真是帅呆了。】

【林冠军,没想到你还是异性恋支持者啊!你有种!】

【他是不是自己也是?】

【不知道啊。他不是有男朋友吗?】

【这可说不清。你看好多那些明星不是都号称自己又在跟谁恋爱,可实际上私底下不都在搞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吗?】

【我觉得也是。不然平白无故的,在这么大庭广众下表示支持异性恋,不是吃饱了撑的吗?又不是什么多光彩的事。】

…….

我回到陈彬身边,他脸色不好。我想,他也听到了那些窃窃私语。我没有说话,也没有辩解。他不懂我不怪他。

可这是我决定要做的事,我也预想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我不后悔。算是,我送给我最好的兄弟曲毅,董小妹的毕业礼物吧。

【林东科,你晚上有事吗?我想请你吃个饭。就我们俩。】

我收到一条手机短信。发信者是:张小洋。我们虽然同专业四年,但并没有太多交集,只是偶尔学生会聚餐或是体育部搞活动会碰面。加上之前他对我也不太友好,我对这个人一直敬而远之。这还是第一次他单独约我一起吃饭,而且是在毕业的这一天。

我联想到关于他的那些八卦。一定是我刚才的那番话,让张小洋下决心跟我聊聊。这么说来,这个传闻果然是真的。

在无助无望时,想抓住一个会懂得自己苦衷的人聊聊天,这种感受我懂。当他向一个被他视为竞争对手或是敌人的人求助时,说明他已经很痛了。

【好!没问题。】我爽快的答应了。

身边的同学们发出愉快的尖叫声。他们把学士帽奋力扔向礼堂的天花板,大喊着:【我-们-毕-业-啦!】

是啊,毕业了。从此,人生险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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