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爬上了山坡。
不远处的房屋外亮着烛光。
有人在等他。
那是一个莫百山，他的腰不好，但还是努力的把手里的灯笼举高，因为天色晚了，山坡上什么也看不见，伸手不见五指，莫百山已经在门口站了许久，等着孙子的归来，他的手脚已经冻得发僵了。
但他，还是打着灯笼，在门口接引。
……
“爷爷，你怎么出来了？”
莫小潜爬上了山坡，发现自家门口亮着灯火，他没有多想，便高声问道。
看到灯火的那瞬间，莫小潜心中的刺痛感仿佛被融化了一般，寒风吹在身上，但他却好像丝毫也感受不到，他的胸口暖暖的，那股温暖蔓延到了四肢。
莫小潜看着那一点星火，被坚强冰封的一切好像都化开了。
温暖融化了他的倔强，被寒冷包裹的身子暖和了起来，这一切都不是错觉，就是那一点星火，它好似太阳一般，驱散了莫小潜身上的寒冷，他头发和双肩上的雪花都渐渐的在融化。
莫小潜高喊的声音有些颤抖，里面包含了些委屈。
他开始奔跑，上坡的路不怎么陡，但上面有许多小石子，天太黑了，莫小潜没注意，有好几次差点摔倒，但他还是坚持向家的方向奔跑。
莫小潜想要变强，变得不被人欺负，他不止一次想要反抗。
今天，他做到了，他反抗了。
但是又如何？
换来的是更多的疼痛和羞辱。
他想要变强，他不仅想要保护自己，也是保护好他唯一的亲人。
他一路小跑，不一会儿，莫小潜扑进了爷爷的怀里，撒娇般的在爷爷的怀里扭动着脸，蹭来蹭去。
因为在跑的过程中，他的眼睛又有些湿润了，他把眼泪在爷爷的怀里蹭干净了。
……
莫小潜抬起头来，笑脸看着爷爷。
因为爷爷提着灯笼的手在莫小潜的背后，莫小潜背着光。
而且，莫小潜前面的头发太长，遮住了额头上的伤，爷爷年纪大了，眼睛也有些不好使，就这样，莫小潜成功的隐藏了自己额头上鼓起的大包。
“爷爷，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冷，快进去吧。”
莫小潜笑着问道，他离开了莫百山的怀抱，从莫百山手中接过灯笼，准备向屋内走去。
只是，灯火划过了他的脸颊，莫百山隐约看见了莫小潜脸上的泪痕，眼角有泪花的反光。
“小潜，你回来的时候看没看到家里的羊，它不见了，咦？你是不是哭了？”
“没、没有啊，我没哭啊，羊就在后面呢。”
莫小潜有点心虚，头也不回的连忙走进了屋子。
黑羊对着莫百山叫了一声，就从房子旁边的小道走到后院，又重新卧倒自己的草垛上，它闭上眼睛，同时，身体也慢慢变回原来的模样，重新变成了一头看起来很普通的黑山羊。
屋内。
毛线啊将灯笼里面的蜡烛拿了出来，放到了桌子上，顺手将背上的药篓靠着了桌腿旁。
莫百山刚一进屋，莫小潜又连忙走向院子，从院子里面那口老井中打了些水。
他将水打在脸上，洗了洗脸颊上和眼角的泪水，还有刚刚因为一路小跑，额头上又渗出来的血渍，莫小潜认为自己的爷爷应该不会怀疑什么。
因为刚刚从外面回家，洗把脸很正常。
他洗完脸，将桶里面的水倒掉，然后又有些忐忑的回到屋子。……
屋内光线不好，很昏暗，毕竟唯一的光源，只是一根快要燃尽的蜡烛。
莫小潜心存侥幸，他坐到桌子旁边的长凳上，坐到上面后，他的脚够不着地。莫小潜弯腰，将桌角旁边的药篓拿起来，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分堆放到桌子上，
他手里忙活，但嘴上却沉默不语，准备就这么糊弄过去。
这个时候，莫百山也早已经走进了屋内。
他看见莫小潜正在整理东西，便有些不高兴了。
只是语气上还是那么的和蔼。
“怎么现在才回来啊，饿坏了吧，赶快把手里的东西先放放，快点吃饭吧。”
说着，莫百山转身，向屋内的灶台走去。
这个房间并不是很大。
一个桌子，一个长凳，一个四方柜子，一个炕头，还有一个灶台和一些瓦罐。
可以看出来，他们家很不富裕。
灶台就在桌子后面，大概四五步的样子，莫百山背对着光源，影子拉得老长，灶台那边漆黑一片，但莫百山在这里住了好几十年了，屋里的每个角落都很熟悉，即使闭着眼走，也没任何问题。
莫百山将唯一的光源留给了自己的孙子，因为他知道，莫小潜怕黑。
四五步的路，莫百山硬是颤颤巍巍的，走了七八步才到灶台旁。
他摸近了灶台，手在没有光亮的半空中晃了晃，他碰到了锅盖，锅盖是铁做的，上面还有些温度，他被烫了一下，但莫百山年纪大了，皮肤也比较粗糙，忍忍也就没事了。
他摸到了锅盖上的把手，打开了锅盖，里面的蒸汽冒了出来。
莫百山的手在上面挥了挥，热气散开了。
他拿起灶台上的瓷碗，从锅里面拿出了两个窝头，放进了碗里，然后又从锅里面端出来一碗腊八粥。
他将两个碗端到了桌子上，放到了莫小潜的旁边，因为莫小潜还在给野菜和草药整理分类，面前没有地方。莫百山也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将两个碗放好以后，又转身走到了案板旁边。
莫百山弯下了腰，从下面抱起一个罐子。
这个罐子里面放的是腌制后的野菜，味道还算可口。
他从里面捞出两三根来，放到了旁边葫芦瓢里，瓢里已经准备好干净的水了，他将腌菜在里面洗了洗，然后用刀切成丁，放到了一个小盘子里面。
现在是冬天，像莫小潜这样的家庭，是吃不起新鲜的蔬菜的。
莫百山端起盘子，然后从一个竹筒里面取出了两双筷子，他又来到了桌子旁。
他扫了一眼，眼看莫小潜已经拾掇了一半，但一时半会还完不了。
莫百山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了桌子上，出声打断了正在忙活的莫小潜。
“别忙活了，赶快过来吃饭。”
“哦。”
莫小潜应了一声，但头还是没有抬起来。
莫百山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拿他没办法，便不再理会他了，转身，走向案板，将上面的腌菜罐子盖好，又放到了案板底下，顺便将瓢里面的水倒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