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香坐在马车上,心不在焉。五月了,遥江城的迎亲队伍是否也快要到燕都了?他穿着红衣,应当风采不凡吧?这么一想,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似乎悄无声息地撕裂了。
正想着,四周忽然安静了。细碎的说话声,慢慢地响起。
鸣筝觉得有异,撩开帘子,咦地一声。
九香望过去,手里的手帕掉落在马车上。怎么可能这样子?
公孙怀瑜端坐在骏马上,神情肃穆,一身缟素。他身后的士兵也是神情肃穆,排列整齐。整队人马慢速前行,以一种无法言喻的沉重感走向燕都。
“为何会这样子?究竟出了什么事?不是过几日,就要……”九香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
过几日就要成亲。九香没有说完整的话,鸣筝在心里补充了。但也只是在心里说全。她怎么忍心揭开馆主的伤疤?
人马缓缓地走向皇宫的方向。
九香的马车好一会儿才走了。
快到皇宫前,公孙怀瑜换了衣服。
昭和殿里,气氛诡异。
“公孙将军好好的,怎么暴病而亡?”皇帝哀痛地发问,只是眼睛里的暗沉却是清晰可见的。武将身体素来强健,而且从未听过公孙有什么隐疾。居然快到爱子婚期时,这么离奇地死了。暴病这种说辞,未免过于牵强。在皇宫里,这暴病实在不值一提。
“父亲的病来势汹汹,草民也不知道。”公孙怀瑜哽咽,用衣袖抹了抹眼泪。
“既是如此,循例,两家的婚事也当延迟。王爷可有异议?”皇帝看了一眼蓝袍老人。
“当是如此。”蓝袍老人弯了弯腰。莫不成还能让自己的女儿在这个节骨眼嫁入公孙家?皇帝这问真是多此一举,偏偏他还得接过话。
“草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皇上恩准。”说罢,公孙怀瑜跪在地上,头抵在冰凉的石板上。
皇帝不说话,眼睛眯了眯。所以,这才是你来的目的?高调进宫,不惜一身缟素进京。
蓝袍老人低垂着头,看着公孙怀瑜。都道这公孙家的嫡子素来孝顺,难道要延长守孝时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家的女儿可还在等着呢!
过了半晌。
“起来说话。”皇帝捋了捋胡子。
“按照遥江的规矩,守孝时限为三年。郡主乃千金之体,草民实在不敢耽搁郡主。”公孙怀瑜言辞恳切。眼睛里的愧疚一目了然,令人心生好感。
好一个不敢耽搁!好一个冠冕堂皇!真是欺负我留王嫡女!蓝袍老者忍住心里的愤怒。可终究没说话。
“哦?留王有何看法?”皇帝将目光看向留王。他这个皇弟可不是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和善啊!这个公孙怀瑾想耍把戏。哼,真是自不量力。
蓝袍老者弯了弯腰,“老臣……同意。”说完话后,留王不再看一眼公孙怀瑜。这样的男子,委实不适合女儿。既然公孙家无心联姻,那么他又何必舔着脸去求?
皇帝按了按奏折,“如此,两家的赐婚作废,朕会下旨到两家。”
“多谢皇上。”公孙怀瑜头贴着石板,磕了三个响头,又转向留王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泛着红印。
“好了,都下去吧!”皇帝挥挥手。
两人恭敬地退了出去。
留王快步离去。
公孙怀瑜慢吞吞地走向宫外,神情疲惫。今天这场仗,总算是打赢了。可惜,留王答应得太快,事情进展得太过顺利
,他总觉得颇有蹊跷。还是快点赶回遥江,见见哥哥,商量接下来的事该怎么办。
昭和殿内,皇帝坐着坐着,突然笑了,“有意思。”
身边的太监总管低垂着头。
留王府的书房。
“父王,皇上伯伯怎么说?”郡主站在书房内,瞥见自家的父亲回来,急迫地走上前问。
留王望着自家娇美的女儿,叹了口气,到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一腔热恋错付良人。
郡主顿时明白了。她早该知道的。从探子探出他出现在九香馆,和九香言笑晏晏的时候,他就可能不再是自己的未婚夫。只是自己仍然以为有了赐婚,他不管在外面沾花惹草,心里还是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谁知道公孙将军忽然暴病。他抓住了这种机会,立刻有了理由可以拒绝。
留王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绫儿。”
郡主勉强地笑了笑,“父王,女儿累了,我先告退。”这种时候的笑容,大概是自己有史以来最丑的。可毕竟尽力了,否则只怕眼泪都要下来了。无论如何都不要让父亲担忧才是。
留王点点头。皇帝的赐婚,不过是想稳固自己的权力,公孙家历来武将善战,仅次于齐家。皇帝手指一动,自己的女儿就成了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