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些以讹传讹的胡话,我又何必生气。”邓绥声音轻轻淡淡的。
倒给郑荷之桃吓了一跳,之桃赶紧上前扶着邓绥:“夫人慢着些。”
“放心,我还不会为了这些个事伤神。”邓绥扶着之桃的手,看向郑荷,叫她安心。
“那奴婢便放心了。”郑荷说道。
虽说着不会为了这事伤神,但邓绥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舒服,这话既然能传出来,便定然不是空穴来风,至少惜夫人提过这话,却被皇帝回绝了,这样一想,也没什么分别,左右谁说都是一个结果,也看得出惜夫人在皇帝心里的位置了,这样想着心头不禁一酸,她不在皇帝身边的时候,有另一个女人陪着皇帝,如今她回来了,得皇帝厚待也是应当的,她哪有什么资格吃错?
皇帝本打算午膳去漪兰殿,却莫名听了许多风言风语,听的不全,便在路上问郑众:“今日宫中好像不少人都在说承安宫和漪兰殿?”
郑众立刻解释道:“是,昨日惜夫人想与贤夫人同住,陛下给回了,今日不知怎么就传出了,贤夫人求陛下想迁到承安宫与惜夫人同住,却被陛下回绝了的话。”
“胡言乱语!不过一夜的功夫,怎么就传成了这个样子!何况说这话时屋子里也没有几个人,怎么传出去的!”皇帝有些薄怒,邓绥现在有着身孕,最怕胡思乱想,这样的话若是传到她耳朵里,难免孕中多思伤了神。
“这事,臣还未查。”郑众顿了顿说,往日宫中这些流言蜚语皇帝可是从未管过,所以他也不曾在意,却忘了如今流言中的两个人是宫中风头最劲的两个妃子。
皇帝顿住脚步,转了方向,“去承安宫!”。
“诺。”
皇帝前脚刚迈进承安宫殿中,便见惜夫人着急的向外走,差点撞到皇帝身上。
“急急忙忙的是要干什么去?”皇帝扶住她问道。
惜夫人一见是皇帝,眼睛泪盈盈的,弱柳扶风的抓着皇帝的手,白色的衣服更将她衬的柔弱不已,语气充满了担忧自责:“陛下,妾今日听了许多流言,没想到妾一时私心竟连累贤夫人被误解,都是妾没有约束好宫人,都是妾的过错,还请陛下责罚。”说着难过的掉了几滴泪,便要跪地请责。
皇帝赶紧扶起她安慰道:“是宫人乱说话,不关你的事!”
惜夫人眨了眨挂满泪珠的睫毛,抓着皇帝的衣袖,怯弱的小声说道:“陛下陪妾去给贤夫人赔个不是吧,妾怕贤夫人会生气。”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拉着她向殿中走去:“你放宽心,贤夫人素来宽厚贤德,不会为了这些小事生气。”
惜夫人跟在皇帝身后眸色一闪,心中很不舒服,声音低低柔柔的笑道:“倒是妾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是什么话,你善体人意,何来的小人之心,若你实在不放心朕晚上去跟她解释一下就是了。”皇帝拥着她笑道。
“多谢陛下。”惜夫人声音低低柔柔的说道。
邓绥怀着身孕,冬日路滑也不敢到处走,只能闷在屋子里,整日的闷着本就会胡思乱想,今日又听了这样的话,一时情绪更是混杂,在心里不停的劝自己,自己已经算幸运了,还有眷顾,宫中许多妃嫔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皇帝一面,她又有什么资格在这唉声叹气呢,钟姐姐的仇还未报,她却想着儿女情长,想到这,不禁心中有些压抑,只等皇后再向前走一步,她就可以收网了。
晚上的时候,永安照常找了个无人的时候去了长秋宫,永安踏进长秋宫的那一刻起,就知道邓绥所谋划的事,都在此一举了,所以比平日更加小心谨慎,丝毫不敢懈怠。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皇后轻声道,“本宫不是说若是无事便不必来了吗?”
永安看了看左右,十分紧张慎重的样子,皇后立刻递给了司乐一个眼神,司乐领着宫人退了出去。
“什么事,说吧。”
“贤夫人找到了钟良人生前的侍女。”
永安短短一句话,皇后立刻拍桌而起:“什么!”
司竹和永安都低了头,只听皇后满面怒意,“本宫就知道!当日让她跑了就是个隐患!果然今日让人揪了出来!”说话间头上的金步摇一颤一颤的像是要掉下来一样。
永安低着头不敢说话,只怕说错了什么皇后会怀疑,背上和手心已然一片冷汗,滑腻的难受。
皇后随即反应过来不对,看向永安:“你为什么会告诉本宫此事?”
“前些日子贤夫人便派人暗中调查钟良人一事,奴婢偶然听见了皇后娘娘的名字,怕此事对娘娘不利这才赶来告知。”永安说的并无破绽,皇后本就在为钟良人侍女一事着急,一时对他的怀疑也打消了不少。
“你可知那侍女人在何处?”皇后冷静了些问道。
“回皇后娘娘,那侍女被贤夫人安排在偏殿洒扫,每日都有人看着。”
“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
“诺。”
待到永安退出了殿外,皇后慢慢坐到了椅子上,转头看向司竹,没有说话。
“永安的话,可信吗?”司竹有些不放心。
“他父母都在本宫手上,他不敢不说实话。”
“那咱们眼下该如何?”司竹问道。
皇后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声音忽然停住:“去查查是否真如永安所说,若是真的—解决的干净些。”
“诺。”司竹已经习惯了这些事。
“做的干净些,千万别叫人抓住了把柄。”皇后嘱咐道。
“娘娘放心。”
永安回到漪兰殿才松了一口气,之桃照例将点心端出来,由永安送了进去,邓绥见他进来,急忙问道:“怎么样了?”
“夫人放心,事情已经办妥了。”永安声音低低的,许是谨慎习惯了。
邓绥点了点头:“好。”随即想起上次兄长的来信,叫住了永安:“差点忘了与你说,你父母已经安排进了邓府做佣人,绝不会有事。”
永安满是喜色,若是进了邓府,那决计不会出事了,“多谢夫人!”
“好了,快下去歇着吧。”邓绥笑道,这算是今日唯一一件让她高兴的事了。
永安方走出去没一会儿,邓绥一块点心还未吃了,皇帝便从门外走了进来,叫人无需通传,所以邓绥也没听见,直到皇帝走进了殿中,邓绥才赶紧放下手中的点心,起身欠礼。
“快坐下,你如今可是要小心,这些虚礼即日起便免了吧。”
“谢陛下。”
“朕今日听到了些流言,怕你多心,来看看你。”皇帝坐在邓绥旁边说。
邓绥不在意的放下了茶盏:“陛下多心了,妾听到了什么也不会在意的,什么都比不过我的孩子。”
“你这话便是在意了。”皇帝如何听不出邓绥话中的不悦。
“是惜夫人觉得自己住在承安宫孤单,想叫你一同作伴,朕没允,谁知怎么就传成了这个样子。”
邓绥本就心中不快,听皇帝这么说更是不悦:“妾知道承安宫是陛下赐给惜夫人独居的,便是陛下同意了,妾也不会去的。”
皇帝不想邓绥会真的生气,一时倒有些不知所措,随即想起她有着身孕,脾气多变也是常事,索性也不瞒她:“都说酸儿辣女,瞧绥儿如今的样子,定是个皇子了。”
邓绥被逗的一笑,随即又板了脸,总觉得生气使性子时被逗乐怪不自在的。
皇帝握住了她的手:“朕这几日一直想跟你解释惜夫人的事,可一直没倒出来空,反倒让你多想了这么多天,是朕的过错。”
邓绥转头看向他,皇帝道:“如娘是从前一个侍奉太后的姑姑的孩子,本在宫外,父亲得病死了,如娘五岁的时候那姑姑也走了,太后听闻觉得如娘孤苦无依,便接进了宫,做宫女总觉得委屈了她,便放在了朕的身边侍奉,将来纳为嫔妃,但朕只当她是妹妹,记得第一次见她时,她还不知道朕是谁,上来就叫哥哥,太后说完才改口叫太子殿下,朕知道了她的身世后也颇为怜悯,便想着日后定要给她找个好人家。谁知日子久了,这丫头竟对朕有了感情。”
皇帝顿了顿,微叹了口气:“当年窦氏专权一事,太后虽对她有恩,但如娘还是为了朕,只身跑出了宫外给清河王传消息,朕本安排的是郑众,但这丫头想着她与太后之间的关系,若她出宫事情成功的机会也会更大些,便留了纸条,跑出了宫去,事情虽成了,但她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清河王对朕说他是派人护送如娘回来的,朕后来又派人去搜寻,却只找到了那两个侍卫的尸体,如娘已经不见了踪影,朕找了她这么多年也没有找到,已经成了朕的一块心病,如今她阴差阳错的入了宫,朕自然得给她该有的名分,她为朕做的远比朕为她做的多啊!”皇帝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邓绥这才明白,皇帝对惜夫人不是喜欢也不是爱,是愧疚,是恩情,当年若无惜夫人相助,如今他还不知身在何处,所以皇帝即便给她再大的殊荣也不为过,这么一想,倒觉得自己小肚鸡肠,有些不好意思。
“惜夫人对陛下的情谊比起妾来有过之而无不及,陛下放心,日后事事妾都会以惜夫人为尊的。”邓绥端庄大方的笑着,惜夫人这样的女子,谁都该敬重三分的。
“倒不是因为这才不让你去。”皇帝说道。
邓绥有些疑惑的看向皇帝,听他继续道:“如娘突然出现在宫中,朕是有些疑惑的,阴安一年来不了洛阳几次,如娘怎么这么巧就被她救了,而且阴安幼时也是见过如娘的,便是日子久了没了印象,也不该在朕说出她名字的时候丝毫不知,你如今怀着身孕,还是在漪兰殿更好些。”
“陛下。”邓绥想过皇帝太过在意惜夫人,却未想过皇帝都是为了她,心下感动不已,自从入宫,皇帝已经不是第一次让她有这种暖意和依赖。
“妾,错怪你了。”邓绥声音小小的,很愧疚的样子。
皇帝笑道:“只要绥儿不再吃醋就好,朕可是想着要一位小公主呢!”
“人人都盼着皇子,唯陛下整日盼着公主!”
“皇子公主都是朕的孩子,朕已经想了,若是皇子,便叫刘胜,若是公主,便叫刘兴。”
邓绥微蹙了眉:“胜便罢了,胜其苦方可堪大任,倒是极适合男儿的,只是兴字,多指兴盛,用于女儿家有些太过刚强了些。”
皇帝笑道:“若说刚强,哪比得过绥字,绥定四方,尽是大将之风,若不是你用了这字,朕倒想用在咱们女儿身上。”随即声音带着和缓的暖意,一句咱们的女儿,让邓绥心里泛起一丝柔情,听皇帝继续道:“你忘了,除了兴盛,兴也代表高兴愉悦,正如朕知道你有身孕的时候,可是高兴了一整晚都没睡着!”
“好,那便听陛下的。”邓绥支着下巴笑道。
“至于封号,朕想公主就叫闻喜,闻之则喜,日后叫起来你也能时刻知道朕当时的心情了。”
“陛下心情却是明明白白的写进封号里了!”邓绥笑中有着和风般的笑意,两人讨论着孩子,他们的孩子,邓绥笑中温暖舒适的感觉,是皇帝眷恋最深的地方,这一刻她们就像平常夫妻一般,争论着孩子的名字,各抒己见的讨论着,想给她们的孩子最好听的名字,最好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