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昨晚出去打了一架的原因,第二天直到晌午青荁才起床,而不出所料,白启又不在房间里了,青荁伸了个懒腰打算出去喊小二打洗脸水,刚开门迎面而来就是天吴的一张大脸,吓得青荁完全清醒了过来,暗暗骂了一句。
只见天吴贼兮兮的往屋里看了看,然后一脸疑惑加失望的看着青荁问:“老白呢?”
青荁忍住想扁他一顿的冲动,说:“不知道啊,我醒了之后就没见他了,出去了吧。”
天吴又一脸暧昧的盯着青荁,还不忘用折扇挡住贼笑的嘴,说:“你昨晚没睡好吗?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啊?是不是老白又……哎哎哎你好好说话别打人啊!哎哟!你力气这么大真的是姑娘家嘛?哎你打人别打脸啊……”
把天吴揍了一顿之后青荁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回头看了看墙角被揍成一张包子脸的天吴顺便做了个伸展四肢的动作,吓得天吴瑟瑟一抖,一脸委屈眼巴巴看着青荁弱弱的嘟囔:“你把人家揍成这样,人家怎么回去见宜苏啊……”
此时恰逢白启从楼下飘飘然踱步而来,看到天吴这个样子,又看了看青荁,眉头微微一皱:“多大个人了走楼梯还这么不小心……”
天吴:“……”
回屋之后天吴方说出此次过来是过来报告宜苏伤情的,顺便观察一下青荁和白启的进展,不过后者已经被青荁用暴力扼杀在摇篮中,听说宜苏伤势恢复的很好,青荁一颗悬着的心也落地了,天吴还说等他忙完朝阳谷最近的事务,宜苏恢复的差不多后,就带着宜苏去北海跟他俩汇合,青荁一想到宜苏马上要来解救自己于老狐狸的魔爪之中,就开心的拍了拍天吴的肩说:“本姑娘再也不揍你了。”
拍的天吴身子抖了三抖。
聊了两盏茶的功夫后,天吴就因公务缠身回朝阳谷了,白启目光一直紧锁着青荁,盯的青荁大冷天的莫名出了一身汗,良久,白启终于开口:“如果我做错什么了,你会不会也那样揍我?”
这个问题问的青荁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搞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个问题?
青荁一脸卖乖的笑道:“您老可是帝君,做什么都是对的。”
白启若有所思,随即点点头:“也对,所以你什么都得听我的。”
青荁:“我靠……”
青荁刚要吐槽几句,却见白启又恢复了往常冷静漠然的神情,一脸严肃的问:“你肩上的伤如何了?”
“并无大碍。”青荁摇摇头。
“那就好,今晚我们再去一趟叶府旧宅,真相马上就水落石出了。”
傍晚,天边一片暗红,青荁望着天空下的叶宅,一片死寂中透露着诡异的气息,上过药的肩膀竟然一点也不疼了,不由感叹帝君的东西真不错,什么都不错,除了这个人的脾气。
入夜后白启便携着青荁潜入了宅子里,因为上次他俩的意外闯入,此次宅子里已经没了大波的僵尸兵,也没有了上次喧闹的景象,安静得有点可怕,青荁疑惑,问白启:“上次我们已经跟他们交过手了,并且重伤了叶尺岚,这里对他们来说已经不安全了,他们还会呆在这里吗?”
白启没有看她,只是依然保持对周围的警惕,“叶尺岚虽然是魃,但他是被人用聚魂珠强行唤醒,且成形不久,这里是他意识重聚之处,他既受了重伤,便不能离开此地,否则会形消魂散。”
“来了!”
还没等青荁反应过来,她已被白启揽进怀中,扑鼻而来的淡淡玉兰香随着眼前月光大盛,啸月剑已横在白启身前,被剑挡住的,竟是那日黑衣人手中所执的聚魂珠,聚魂珠周遭一片血红,直逼而来,啸月剑何等神器,聚魂珠在与啸月碰撞时瞬间红光大减,随即白启朝怀里的青荁点头示意,青荁立刻撤出白启怀抱,趁聚魂珠全力抵抗啸月剑时突发制人,直取聚魂珠后面操纵之人,那黑衣人反应过来为时已晚,眼看就要被青荁擒住,一股浓郁的煞气扑面而来,牢牢护住黑衣人,青荁眉头一皱,这煞气的来源不是叶尺岚还能是谁。只不过他昨晚刚中了啸月一剑,鬼气大不如前,加上青荁早有准备,手中变出那日白启所吹的小白玉笛子按照昨晚白启所吹的曲调吹出阵阵梵音,直吹的叶尺岚头痛欲裂,一面是白启,一面是青荁,操纵聚魂珠的黑衣人一心不能二用,一时分神便被白启钻了空子,瞬间便掌控了聚魂珠,原本血腥气十足的聚魂珠突然暗淡无光,就像一颗普通的玻璃球一样被白启收入了袖中,而黑衣人也受到了强烈的反噬,身体摇摇晃晃竟倒在地上,一口血吐了出来,白启丝毫不留情,啸月剑锋直逼黑衣人命门。
而此时原本被青荁压制住的叶尺岚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的扑向倒地的黑衣人,大声叫道:“不要杀她!”
剑锋在叶尺岚面前一寸处稳稳停住,白启冷冷的看着地上的二人,似乎在等待他们从实招来,倒是青荁忍不住上前问道:“叶尺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叶尺岚原本就苍白的一张俊脸此刻已几近透明,能感觉到鬼气正从他身体里逐渐散去,他已命不久矣,但他的眼中却有一个僵尸不该有的情绪,那种眼神,似不舍,似心疼,又似绝望的无奈,他并没有直接回答青荁的问题,而是慢慢坐起身,抱起地上的黑衣人,爱怜的抚摸着黑衣人的脸庞,此时黑衣人的斗篷已经落下,一张熟悉的脸被月光照亮,不出所料,正是叶尺柔。
“柔儿,对不起,哥哥不能再保护你了。”叶尺岚一脸绝望,两行血泪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流下。
怀中的叶尺柔像发疯一样抱着他的脸颊擦着他的血泪颤抖着说:“不!哥!你不会死的!我们有聚魂珠!那个人说了!只要聚魂珠在,你就不会魂飞魄散!就能一直陪着柔儿!”
叶尺岚不语,只是紧紧抱着妹妹无力的吻着她的额头,白启冷冷道:“该说出实情了吧。”
叶尺岚叹了口气,缓缓道:“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醒来的,我只知道那次大火之后我已经死了,是柔儿用聚魂珠将我残存的意识聚在一起,我没想过死后还能再见到她,我以为我还能继续陪着她,只是柔儿她……她唤醒我却是为了复仇。”
“镇上每天都会失踪一个人,而失踪的都是那日叶宅大火时附近围观的人,因为他们没有对叶宅伸出援手帮忙救火,叶姑娘就心生怨恨,想要报复,对吗?”青荁猜测道。
叶尺岚点点头,“没错,柔儿虽表面柔弱,但她内心比谁都固执,她以为是因为那些人我才会死,所以一念成魔。”
“如果不是他们拦着我,如果不是他们在旁边看热闹不帮忙救火,哥你就不会死,那些人都该死……该死……”叶尺柔恨恨的说,她的眼底已经一片血光,灵魂早已堕落成魔。
叶尺岚看着自己堕入魔道的妹妹,心如刀绞,他只能抱着她,一行行血泪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柔儿,我不恨那些人,一点也不恨,生前你是我最挂念的妹妹,死之前我的心里也只牵挂你的安危,直到死的那一刻,当我看到你安然无恙的站在门外,我所有的牵挂都在那一刻落下了,那场大火,我知道,不是几桶水就能扑灭的,那就像是上天对我们的叶家的惩罚,我反倒庆幸有那些围观的人拦住你不让你犯险救我,这样我就能安心的离开,可我没想过,你后来会变成这样,现在我才知道,最先离开的那个反而是最轻松的,留下的那个才是最痛苦的,是我太自私了。”
“可是,就算是执念,以叶姑娘一副凡人之躯,且从未修炼过妖术,从哪里得来的聚魂珠,又如何学会操纵聚魂珠的?”青荁仍是不解。
“我自己当然不可能做到,自从哥哥死后,我一心想念哥哥却也无法再将他找回,直到有一****梦见一个人,她说可以帮我救回哥哥,并给我一样宝物,醒来之后就发现枕边的聚魂珠了。”
“一个人……”刚刚一言不发的白启沉吟道。
“柔儿刚把我唤醒我的时候我还只是一具不能思考的行尸,后来柔儿用聚魂珠吸收活人精魄喂给我,我慢慢有了自己的意识,生前的记忆也都记了起来,我知道柔儿是被那个人利用了执念才会变成这样,看她这样我也想过劝阻,可她执念太深,一步错,步步错,白天她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正常人,夜晚却被仇恨吞噬,用摄魂珠吸食活人魂魄来供养我,让我不会消散,她有时也会恢复神志,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满脸惊恐,哭着对我说哥哥我怕,我作为她的兄长,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却什么都不能为她做,只能这样抱着她,甚至她说冷的时候我也没有体温来给她取暖……我真的不能再看她这样折磨自己了,只好趁她白日神志清明时引她入梦,让她去找你们二位,事已至此,我本就是已死之人,不该存在于世间,我自会了结,只是希望二位能给柔儿一个生机,她也只是被人利用,才会做出这么多错事。”说完叶尺岚吻了吻妹妹的发,起身竟是跪向了白启,“我知道这位高人一定有办法帮我妹妹脱离魔障。”言罢深深俯下身子给白启磕了个头。
叶尺柔见哥哥如此,从后面抱住叶尺岚,哭着哀求他:“哥,我不要你消失,我好不容易从老天爷手里把你夺回来,柔儿什么都不要,也不报仇了,柔儿不在乎你是活人还是僵尸,只要能再跟哥哥在一起”,然后也同叶尺岚一样跪向白启,“这位高人,尺柔求你不要让哥哥消失好不好,尺柔什么都愿意给你,只要能让哥哥留下来……”
一边青荁看着于心不忍,叹了口气望向白启,白启的脸此刻在月光下愈发显得清冷,青荁竟然还期盼着他能网开一面,给这两兄妹一个生机,可立马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白启是谁,自从天地初开以来他就存在了,这样的一个人,早已看过无数生离死别,对他而言,世上的一切都如蝼蚁般渺小,当然不会为这俗世的亲情所动容,果然片刻后,白启薄唇微启:“不该留下来的还是速速离去吧。”
听到这句话,叶尺柔整个面容突然如死一般布满绝望,反而叶尺岚没有那么难过,仿佛早就做好了准备迎接一切。
“至于叶姑娘”,白启又缓缓开口:“我自己会带她和聚魂珠去地府,然后让判官根据她的所作所为来定罪。”
好一个秉公执法的白启。青荁无话可说,她很懊恼自己刚才竟然有一瞬间以为白启会感情用事一次,这样的人,怎么会有感情。
叶尺岚自知罪孽深重,给白启深深磕了一头后对身边的叶尺柔暖暖一笑,那一瞬间青荁有点恍惚,她竟然在叶尺岚身上看到了南宫羽涅的影子,那一笑,完全不似一个僵尸,仿佛他就是个活生生的人一样,眼神无比温柔的看着自己的至亲妹妹,“柔儿,别难过了,哥哥马上就解脱了,或许我们来世还能再见。”
随着叶尺岚最后的话,他的身体也开始慢慢变透明,直至消散,青荁知道,他已经彻底消失了,而且魃是没有轮回的,他们没有来世。
叶尺柔依然保持着拥抱叶尺岚的姿势,一双大眼睛空洞的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良久,突然笑了。
“哥哥,柔儿最后还是要任性了,你不要生柔儿的气……”
青荁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瞳孔放大眼睁睁的看着叶尺柔义无反顾的扑向了白启手中的啸月剑,白启眉头一紧,想收回剑身已是太晚,叶尺柔单薄如蝶翅的身体飘然落地,她的血顺着啸月剑的剑梢滴滴落下,开出一朵朵艳丽的彼岸花。
叶尺岚魂飞魄散,叶尺柔也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行尸镇的诅咒也随之解开,青荁和白启两人各自沉默,青荁刚准备把叶尺柔的尸身收了,却不料远处一道白光极速接近,猝不及防间,那颗暗淡无光的聚魂珠从白启袖中飞出,被那道白光吸了去。
“那是!”青荁大声叫道,想追赶却为时已晚,白光速度极快,目标明确,就是为了聚魂珠而来,力量强大的几乎让人窒息,身处凡间的白启亦无力阻挡,可青荁却认识那道白光,那是她极为熟悉的气息,天机镜的气息。
“司幽……”